宁向天的语气忽然冷了,沉声说:“所以玉蓉,请你转告思思,任何人,我说的是,任何人!也不许再搔扰她们,更不许动她们一根汗毛,否则……我能给予你们的,就全部能够要回来,更能让搔扰她们的人…玉蓉,我就不多说了,我想你懂得!”
温玉蓉嫉恨的咬牙,胸口像是压了一团火,随时便可点燃,然后爆炸,可是,她还是顺从的点点头:“我知道,思思任性,我会说她的,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宁向天叹了口气,轻声说:“照顾好她,但是,不要再娇惯她了,早晚会惯出大事来的。”
温玉蓉咬牙,却只能轻轻点头,小声应着。
温玉蓉走后,宁向天跟助理要了手机,开始拨打轻晚的电话。
轻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暖暖的偆风,即刻便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冷静了他燥乱的心。
“轻晚……新年好!”他温柔的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柔和,那一瞬间,他像是忽然回到了青年的时光里。
那时,她羞红脸看着他,眼眸轻垂,那一低头的温柔,撩动他年轻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欢。
这一刻,也是,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又年轻了,那些美好的岁月,忽然就回来了。
“向天……新年好。”轻晚眸子弯了弯,温柔的笑。
一个在天涯这端,一个在天涯那端,靠在各自居住的医院床头,握着手机,带着不自觉的微笑,说着同样的话,如两人的心,和遥遥传送的电波一样,紧紧,相连!
我的爱人,我的女儿,我们马上就要真正的团聚了!这迟来的幸福,让我灰暗的人生,忽然迸发绚丽的色彩,我们再也再也,不要分开了!
“轻晚,我这边有些事耽搁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去看你,等我去看你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宁向天笑得惬意,温柔的话语轻柔的如风。
“嗯,你忙你的,不用来,安然会陪着我的。”
“我答应了初二回去,看来要食言了。这丫头,可是我的克星,她若见了我,一准又要揪着头发骂:宁老头,你怎么又说话不算数?看我不狠狠罚你!我可害怕呀,轻晚,你要替我说好话,等我再去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有……很多很多!”宁向天笑得舒心,助理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此刻的老板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撒娇卖萌什么招数都往上使,不过,老板以后被亲闺女管的死死的,是百分百确定了,谁让他心甘情愿呢?
但安然就是再霸道,也绝对和宁思思的霸道,不是一个概念,宁思思那种,属于自私和狂妄,安然那种,属于霸道的温柔吧?
“安然才不会,她最乖了,从小到大都听话……”
“她听话?”
“听……话……”轻晚说的没有底气,语气渐渐低了下来。听话的话,怎么会三天两头爬树越墙,摘梨打枣?如果真听话,也就不会一梨核砸出一个女婿来。
宁向天哈哈笑了起来,忽然又严肃的说:“我宁向天的闺女,不要听话,要像我,要坚强,要有自己的个性,只有骨子里是善良的,就行了。”
“唉,你会把她宠坏的。”
“绝对不会,因为她有一个善良的妈妈。”宁向天的声音再度温柔,轻声说:“轻晚,我对不起你……”
“别说这样的话,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轻晚,谢谢你,给了我人生当中,最大的惊喜。”
轻晚的脸也红了,低声问:“你那边有人吗?”
宁向天这才想起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助理杨源侧耳聆听的脸,他狠狠一瞪,呵斥:“你小子,干嘛呢?”
杨源嘻嘻笑着说:“老板,我什么都没听到,您撒娇卖萌我都不知道,情话更是一句没听着……”
宁向天抄起枕头扔了过去:“你这个臭小子,滚!”
那端的轻晚脸已经红透了。唉,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是那个脾气呢?
……
江家大宅。
顾微凉离去后,室内蓦然静寂下来,空气沉闷的让人窒息。安然的视线一直一直的落在门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门也随之而紧紧关闭。
她还爱他吗?爱!她真的恨他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是禁不起一再的打击,经不起一再的被欺骗,她怕了,累了,倦了,悔吗?
不……哪怕遍体鳞伤,她仍不会后悔曾经爱过他,不会后悔这些日子以来的投入。
生活,她不苛求完美,可是感情,她看的重,因为重,所以她要爱的纯粹,不沾一抹尘埃,不夹杂一丝杂质,可是他们的爱,已经斑驳,不是她想要的了,不是她敢要的……
安然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泪水冲刷不了已经存在的过往,也抹不去她对他的爱,只是……
因为太在乎,才不能接受一点点的瑕疵,也因为迷茫,不知道要如何走接下来的路,只是她知道,江北是拿生命救过她的人,她欠了他的,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也成为伤害恩人的侩子手?
江北,你父亲欠了他的,他们要讨回,没有错;他欠了你的,我来还,行不行?
只要你别恨他,你别伤害他,我拿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还你,行不行?
没有人知道安然真正在想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站在江家这边的,而且无法接受顾微凉的欺骗和利用。
没有在爱里的人,哪能知道,像她这样执着倔强的女子,若爱了,粉身碎骨都不会怕,只是现在她要的,永远是别人都不懂的……就连她自己,也在彷徨和挣扎。
顾云航一直没有动,江蓠走过去,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却有意无意的抬起,轻轻捏住了一片花叶,江蓠的手,顿在空中一秒,又不着痕迹的拉拉他的衣袖,轻声说:“等我,我去跟他道个别,我们走,彻底离开这个比冰窟还冷的家。”
云航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轻轻捻捏着那片花叶,一动不动,江蓠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江夫人骂着爬了起来,想要拦住她。
江北轮椅飞快一转,径直挡住了母亲的去路,江夫人急的眼睛都红了,呵斥:“江北,你干什么?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父亲?她这个野种、溅人……”
“够了!妈,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你到现在也不觉得你欠了她的吗?”江北的声音蓦然提高,第一次对母亲吼出了声。
正因为是第一次,江夫人震惊了,心底竟然生出了小小的怯意。
儿子忽然变了,从来都没正经的他,忽然变得冷沉严肃,也成熟了许多许多,成熟的让她潜意识里不得不顺从他的意愿。
“她也是我爸爸的孩子,她是江家的二小姐,她有资格去见自己的父亲,我们没有权力阻止她,因为……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承认不承认,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身上都流着江家的血,她永远是江家的一份子,到哪天,都无法改变!哪怕她亲手将尖刀刺进我们的胸口,也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仍改变不了,她是江家女儿的现实。”
江蓠刚刚走上楼梯的背影蓦然一僵,她缓缓回头,震惊的盯着背对自己拦住江夫人的江北,鼻端微红,喉间也开始发堵,可是倔强的她猛地回头,继续迈动脚步往上走去。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要冷一点、狠一点!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她不会因为江北的一番话而感动,她不会因为他到现在仍旧坚定的承认、从骨子里承认,她还是江家的一份子而改变自己的计划,不会……
可是心,怎么那么疼呢?还有眼泪,为什么要不争气的滚滚而落呢?如果说她还有些留恋有些不忍的话,大抵就是对她这个弟弟了?
还有那个她伤害了的姐姐,他们是这个家里,曾经真正给予过她关心的人,很久以来,她一直以为那是虚伪的,可是决裂了,她忽然开始眷恋,开始不舍,开始相信了……
但江北,你休想用亲情绑住我复仇的脚步,休想……
用手去推卧室的门,是反锁的,一定是江夫人嘱咐张护士将门锁上的。江蓠顿了一下,缓缓弯下腰,从地垫下取出一枚钥匙,平静的打开了门。
她早料到了,料到有一天,她会走不进江家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推开门,对上了张护士惊慌失色的脸,她淡淡一笑,轻声说:“我来和爸爸道别。”
她缓缓向床前走去,张护士惊慌的拦住她,她眉头一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张护士马上吓得腿软了。
江蓠一冷起来,让人骨子发寒,张护士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蓠一把推开她,站到了江岩的床前,站得笔直笔直的,冷冷俯视着他。江岩睁着眼睛,眼神里闪过焦急和惊恐,还有深深的痛。
“爸爸……让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爸爸……从此以后,我们就是路人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江姓,无论我多恨,我都不会去改变,这个姓氏是我的烙痕,是我走过的路,也是我的耻辱,它会让我记得我和我妈受过的苦,提醒我,对带着亲人帽子的仇人,不要心软!
爸爸,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和我妈的无情,造就了一个坚强的能够忍耐的我,除了生命,这大抵是你送我的最好的礼物了。爸爸,如果有来生,千万不要再遇到我和我妈,不,也许你会遇到我,因我们都是要地狱的,而我妈,她虽下贱,可她是善良的,她现在一定在天堂,是你永远都见不到的,那么,你欠她的那句对不起,也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爸爸,公司已经乱了,江家要散了,虽然你们未到穷途末路,但是斗争还在继续,我和你害过的顾家的孩子,是不会给江家翻身的机会的。爸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躺在床上,为你的残忍和无情而忏悔吧!这是你最该做的事。爸爸,保重!”
江岩的眼神变了,眼珠瞪的滚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眼睛像是能滴出血来,脸色也变得很可怕。
江蓠猛地转过脸,不再看他,低头静默了数秒,绝然的转身离去。
江莹像是呆了,靠在苗苗怀里,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一眨不眨的,身边再多的争吵,再多的哭泣,仿佛都与她无关了,她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废墟,她的脑中,完全空了……
她又变得安静了,和从前一样的安静,只是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在提醒着众人,她,垮掉了……
江北推动轮椅来到安然身边,静静的望向瘫坐在台阶上的安然,缓缓伸出手,安然也伸出手,紧紧握住,眼泪再次滚落,轻声说:“江北,对不起……我替他说一声,对不起,你有什么火,冲我来……”
江北摇摇头,轻声说:“不是你的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把你牵扯进来,是江家的错,是我父亲和舅舅的错,是他们扯上了你父亲。”
安然一手握紧他的手,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痛哭失声,江夫人却恼了,指着她低声吼:“江北,她是顾微凉的女人,她和顾微凉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还信她的话?她留下来,一定是演戏……”
“妈!”江北猛地回头,瞪向母亲,太阳穴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仿佛在诉说他的隐忍。
“您不要再说话了!即使当年的事您不是全部知情,若您当初能够站在正确的立场劝说爷爷奶奶、爸爸舅舅,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和仇恨!您不是侩子手,却也算是帮凶!”
江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江北虽桀骜,顶多说他他不听就罢了,这样不敬的话,可是第一次说出口。
江夫人气的眼睛发紅,指着他呵斥:“你……我白养了你这么大,你竟然这样对你的亲妈说话?你竟然说我是帮凶?难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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