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笑着答:“不出院了,除夕和初一回家过年,初二就回来!他可是一直闹着要出院的,一天都不多住。”
江莹扑哧笑了出来,苗苗也抿着唇偷笑,江夫人纳闷,江莹赶紧哄着她:“妈,您真厉害,那厮那么难缠都被您给说服了,换了别人肯定不成。”
乔安然走出病房楼,正遇上匆匆而来的宁向天,她笑着跑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宁老头,又来看你女婿啊?”
宁向天正低头疾行,冷不丁被她拍了一下,身子一僵,呆呆站在了原地。
在看到宁向天的表情时,乔安然吓了一跳,忙跳开几步,小心翼翼的解释:“那个,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用这么生气吧?我以后再也不拿你女儿开玩笑了,好吧?那个……我错了……”
宁向天不语,呆呆看着她,那种表情无法用言语描述,眸光特别的让安然的心嘭嘭狂跳。他一言不发,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目光里有痛、有悔、有庆幸、有惊喜、有宠溺、有自责、还有让她心惊胆战的浓浓的情意。
更让安然震惊的是,他看着她,不语,但眼眶一直红红的,一向刚强的他,眼底雾气弥漫,她震惊的小脸,便在这样浓重的雾气里,渐渐变得模糊。
安然心慌意乱,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喉间干涩,双腿发软,拳头紧紧握着,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慌慌张张的说:“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安然转身想逃,一直默不作声的宁向天的助理,一把拦住了她,看了看眼眶红肿的宁向天,又看看惴惴不安的乔安然,轻声提醒:“乔小姐,宁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找你。那个……他身体不是很好,刚才已经晕倒一次了,不能再……”
安然震惊,猛地回头,一把握住宁向天的手臂,紧张的追问:“你晕倒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晕倒的?你来医院是要去看医生吗?那赶紧走啊!我陪你一起去……
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高血压一定要当回事,不能抽烟喝酒吃高盐高脂肪的食物,你是不是又忘了?你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有自控能力呢?宁老头我跟你说,要是一会儿查出你血压又高了,你可别怪我不讲理……不是……
那个……宁老头,你别哭啊!呜呜…你别哭,别吓我好不好?我不是想骂你…我错了,你擦擦脸,别哭,这么多人呢!呜呜……你别老是掉泪好不好……”
一向刚硬的宁向天忽然泪流满面的望着她,嘴唇哆嗦,双手颤抖,把安然所有的火都吓没了,他的眼泪让她忽然之间心如刀绞,那是骨血相连的本能,他疼,她也疼……她后悔死了,她想要孝敬他都害怕没有太多的机会,怎么还可以骂他呢?
“宁老头……我错了……”乔安然手忙脚乱的找纸巾,看到纸巾却六神无主的错过去了,最后拿手慌乱的去为他抹眼泪,抹着抹着,自己也哭的一塌糊涂。
“宁老头,你别哭了,多丢人啊……我真的错了……”
手忽然被宁向天紧紧握住了,握的她骨头都疼了起来,他嘴唇哆嗦着,哽咽着,低声提醒:“别叫宁老头…不许叫……叫…爸爸!小然,叫一声爸爸我听听…小然……”
最后几个字,宁向天哽咽的说不清楚,眼泪滚滚而落,握着安然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助理的眼眶也红了,将脸转了过去,手轻轻颤抖。
安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紧紧咬着唇,却怎么都忍不住夺眶而出汹涌如潮的眼泪。
爸爸,您别哭……求您别哭,您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女儿不孝,怎么能惹您哭泣呢?您打我吧,骂我吧!
但是就求您不要哭……我怕您再晕倒,我怕您再犯了高血压,我怕您生气,我怕您伤心,我怕……我怕极了……怕没有机会孝敬您,怕不能在身边照顾您,怕您有生之年,都不能叫一声……真正的叫一声: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我已然在心里叫了一千声一万声,可是,那是在无人的夜,那是在默默望着您的背影,望着心心念念着您的母亲时……
爸爸,我多想说一声,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您,从来都没有真正怨过您,给予我生命的您,和我的母亲一样,是我深深爱着,拿生命去爱着的……
什么都不用说了,什么报告,什么相似,什么的什么,都不用了……乔安然从前和现在的表现,让宁向天明白,她早就知道了,什么都知道……可是可恨的、该打的丫头,她一直瞒着他,怪不得她那么关心他,怪不得她给他的亲昵感,比思思还要强烈,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像是亲生女儿在仰望父亲;
怪不得她这么久以来都不肯让他和轻晚真正的见面……可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都不知道,难道是轻晚告诉了她?
轻晚……你有了我们共同的孩子,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等你,哪怕永远不能在一起,我也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你。
而现在…我想一想就心疼的要死,我居然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我却从未在你们的身边。
对爱人和女儿的愧疚,让宁向天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这个巴掌震惊了乔安然和助理,也让安然痛哭失声,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抽泣着制止:“爸爸……”
一声与以往意义都不同的“爸爸”让宁向天泪如雨下,也让身为局外人的助理眼泪滚落下来。
“小然……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对不起……”宁向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在尘世间的一切,心底涌起的,满满都是对她们的亏欠和对轻晚几十年从未减弱过半分的爱。
“爸爸,不是……爸爸你别这样……”安然哭的脸都花了,在医院的广场上,她又不敢大声,忍的非常痛苦。
“宁先生,乔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好不好?”助理赶紧上前来扶住了头有些晕眩的宁向天,轻声提醒父女俩。
“爸爸,我们去别的地方,我们慢慢说,行不行?”乔安然哭着握住了宁向天的手,又被充满愧疚的父亲反握住,紧紧的,好像每一个幼年时,生怕弱小的女儿跌了跟头或走失的父亲。
这一刻,他唯有点头,现在别说是听女儿的话,就是女儿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
我的孩子,我若早知道有你的存在,我会拿生命去呵护你,去好好宠爱你和你的母亲,命运让我们错过了二十多年,现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都不会再退缩半步,不会再放你们离开或让你们再一次陷入颠沛流离。
从今天起,你们有我!
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生命,我整个的王国,都是属于你们的…从这一刻起,让我为你们遮挡所有的风雨,在我的翅膀之下,我只要你们幸福快乐的生活……
一直到上了车,宁向天都紧紧握住安然的手,不肯松开半分。他一只手臂撑住车窗上,转眸望向车外,他不敢看安然,一眼都不敢,若看了,哪怕只一眼,他都会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的女儿……
他自问不是一个好人,可上天竟这样厚待,他曾奢望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结果,上天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没错,就是惊喜!哪怕他落泪了,痛哭了,可是这泪水,都是因为喜悦,像梦一样的喜悦!
安然也不敢看他,同样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她也怕她再度痛哭失声,这么多年的委屈,她怕她会忍不住,扑进父亲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倾诉一个干干净净。
可是,爸爸,我怎么能让您为我担心呢?我怎么能让您为那些已经散去的阴霭,心再度蒙上灰尘呢?不要,爸爸,我不要你给予我公主一般的宠爱,我只要您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度过余生,我不要您为我担心,哪怕担一点点的心……
因为,我……我爱我的父亲乔硕,我也爱您——我的亲生父亲!
坐在茶室里,安然亲手沏了茶,双手奉给宁向天,眼眶依旧红着,眼底只有尊敬和心疼,再也没有了平时开玩笑时的肆意,更不会“欺负”。
宁向天接过来,捧在掌心,手依然颤抖个不停,茶水都差点溅出来。他捧着的不是茶杯啊,是他的心头宝,他掌中的明珠!
安然坐下,低垂着眼眸,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手面上,宁向天很心疼,他想安慰,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去安慰女儿。对女儿二十多年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凭什么去要她这样那样?
助理看了看宁向天,又看了看乔安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掏出宁向天皮夹里放过的那半张照片,推到安然面前,又掏出一份文件,也推了过去。
安然的目光落在半张照片上,又落在那份文件上,上边的字,刺的她的心都痛了起来:XX 市 XX 司法鉴定中心亲子关系鉴定意见书……
她没有翻看,因为她不看也能猜出上面说了什么,她的目光转到半张照片上,轻轻拿起,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她看到了母亲伸过来的手,被父亲紧紧握着,而在母亲的半张照片上,只能看到这个姿势,却看不到他们紧紧握住的手。
放我的掌心在你的掌心,我们曾经说好了就这样相携相扶相守一辈子,却终被命运分隔到天涯的两端,你在这方,我在那方,我们曾执子之手,却只能在心底期许来生与子的偕老。
安然紧紧咬着唇,再也忍不住,将脸贴在照片上,再度痛哭失声。
宁向天的泪水,也落了下来。他已经二十年不曾落过一滴眼泪了……
站在疗养院的楼下,乔安然回头看向宁向天,再次轻声提醒:“爸爸,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第一,不许提过去的事,无论是你的还是我妈过去的事;第二,不许离婚;第三,不许大范围公开和我们的关系;第四……”
宁向天脸颊一抽,乔安然也跟着抽了一下,轻声说:“不许说什么以后你来照顾我们的话。”
宁向天的脸色愈发难看,如果不是因为愧疚,他又要骂几句“臭丫头,要求还真多”了,可是现在,他不敢,也不舍得了……
宁向天不吭声,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议,他也只敢用沉默的方式了。
这几条如果安然不说,他每一条都打算去做的,可是现在他若不装着答应,她就不许他和轻晚正式见面,他英雄气短,只能忍。
唉,从前是干女儿的时候,他便被她欺负的落花流水,如今变成了亲女儿,还不得被管的吭都不敢吭一声?悲催的,可是他又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她要是不瞪他几眼,他还浑身都不舒坦呢!
安然猛地一拉脸,转身就走:“又不想答应?得,回家!”
宁向天忙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挺直的脊背顿时就软了:“好好好,我错了,我都答应,每一条都先答应着,成了吧?”
安然不傻,马上揭破他:“先答应着?什么叫先答应着?你坑我啊?好,那你就先答应着,我们就也先回家等着!走走走,不许在这儿呆着!”
安然拉了脸,一脸凶恶的表情,宁向天心口一哆嗦,捂住了胸口,又摸摸头:“哎呦,老头我高血压又犯了,被你给吓的……”
安然哼了一声,抬头下巴:“宁老头你甭装,真的假的我还能分清。”
宁向天悻悻的放下手,厉声提醒:“叫爸爸!不许叫老头,没大没小的。”
“嗬!宁老头你胆子忽然变大了?你觉得你这个爸爸当得底气十足,比较官方了是吧?嗯?”安然挑挑眉头,宁向天马上就矮了几分,扯扯她的袖子开始哄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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