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上午都在网上查天津的资料。
这个城市她当然知道了,但她却从来没去过,现在知道那个人可能在天津,她想去,但天津那么大,不知道那人姓名,她从哪儿下手?查了一个上午的资料,依然没有一点点头绪,她烦躁死了。
中午顾微凉没在公司用午餐,用完午饭,安然悄悄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知道他是在招待宁向天之后,她忙慌着挂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熟悉的低沉的询问声:“微凉,吃菜!谁啊?”
竟是宁向天!安然赶紧挂断了电话,不敢再听。她对他,有种天生的畏惧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下午下班她还是独自回家的,因为顾微凉一整天都在忙,晚上也要陪宁向天和江北吃饭,所以她就自己回了他们的小窝。
母亲的画都收在了书房的箱子里,她又翻出来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画都是千篇一律的,全都是禁烟的标志,偶尔有几张上面写着几个凌乱如麻的字,也看不清写了什么,字的数量是极少的。
安然又翻出了那张照片,她有些不明白。如果说母亲和亲生父亲当年是不得不分开,而彼此都还相爱的话,为什么照片留下的不是对方,而是母亲自己呢?
母亲保留属于自己的一半照片的原因只能有一种解释:他们决裂了,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那么,是那人抛弃了母亲?但是母亲似乎是说要等他?他坐牢了?做了坏事?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会不会仍旧在天津的某个监狱里关着?
安然正在苦苦思索,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忙跑过去接了,是顾微凉。
安然吃了一惊,半天反应不过来。
“宁伯伯和江北要来坐一会儿?”安然惊讶的重复着,脑中“嗡嗡”作响。
该死的顾微凉,你竟然把我们同居的事,都告诉他们了?丫丫个呸的,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安然将半张照片扔到茶几上,慌慌张张的去换衣服、倒茶、又去洗水果,还没忙完,门铃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顾微凉明明带着钥匙,他还故意按门铃,摆明了是给她准备的时间。
安然还没收拾完,她站在客厅里左右扫视了一圈,茶几上还摆着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她忙拿了一个盒子,统统扫了进去,扔进厨房里,然后慌慌张张去开门。
开门前的一瞬间,她深呼吸,然后打开了门,站在前面的顾微凉看到的,是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只是鼻尖上微微冒汗,呼吸也有些起伏,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慌慌张张的收拾来着。
安然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进来,有礼貌的和宁向天及江北打了招呼。
宁向天脸色平静,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带了些许不明的意味,让她心里再度发毛。
客人在沙发上坐下,安然端上茶水,摆上果盘,安静的坐在微凉身边,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微凉笑着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宁伯伯还没有到我们这里来过,所以特地转个弯过来坐坐。江北来过,不过……那个时候你还不在。”
安然转头看了江北一眼,遇上的是江北迅速垂下的眼眸。这个姿势极好的遮掩了他眼底的失落,再抬头,便已经带了嬉笑,戏谑的说:“凉凉说,你们拍了婚纱照,我特地来瞧瞧的,快让我瞧瞧,好嫉妒嫉妒。”
安然脸一红,转头看向微凉,恨不能掐死他。忍、忍、忍!等他们走了,看她怎么收拾她!她生怕人给知道,他就生怕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步步的逼着她公开关系,甚至结婚?
可是,母亲的身体没有恢复之前,来自乔岳的危险没有解除之前,她是不会结婚的,她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事,她给自己勇气和他在一起,却给不了自己勇气要他和她一起承受一辈子的风雨。
谁知道,恶魔一样的乔岳,又会做些什么?假如有些伤害是不能阻挡的,她不想他受到她的牵连。
“你在想什么呢?去带江北看看咱们的照片!”他笑着拍拍她的手,笃定了当着他们的面,她不好和他对抗。
安然想找托词,江北却已经站起了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安然忙跟了上来,江北回头,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
安然果真停下了脚步,回到了顾微凉身边坐下。
“今天听微凉说,你的家乡是在F市,后来跟着父母迁去了G市?”宁向天点燃一支烟,眸光转向安然,沉声问。
安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香烟,强迫自己无视,然后解释说:“是,确切的说,是跟着我妈去了G市,那时候我父亲常年都在G市做生意,是和我父亲团聚。”
宁向天点点头,笑着说:“这两个城市我都去过,不过都是出差而已,倒没有见过你。”
安然笑了,点点头说:“大抵那时候我还很小。”
宁向天点点头,犹豫了片刻,忽然问:“你在F市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叫……”
他犹豫着,很快,又摇摇头,笑着说:“算了,你那时还是个孩子呢!”
安然忙问:“您是打听人吗?”
宁向天点点头,安然歉疚的说:“我十八岁从G市出来的,那个时候太小,生活的圈子除了家就是学校,也确实不认识什么人,但是如果您要是想打听谁,我可以帮您问问。”
宁向天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想必你也不会认识,以后再说吧!”
安然点点头,笑着说:“如果您什么时候想打听谁,或者是想打听G市的什么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宁向天点点头,认真的说:“谢谢!”
“安然,去看看江北。”顾微凉转头看向她,笑着说:“别让他嫉妒而跳了楼,如果他要真的想跳,让他去顶楼,十八层跳下去不痛苦。”
安然扑哧笑了出来,看了宁向天一眼,脸微微有些红,点了点头,便转身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开了一半,透过缝隙望过去,看到那张巨幅照片下,江北正双手抄兜,呆呆的看着,他背对着她,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什么都不说,可是背影透出的,是落寞。
安然的心微微有些酸涩,她现在一点点都不讨厌他,越是熟悉,越是了解,她便越是知道,在他表面的风/流不羁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执着坚定的心,他表面是个浪子,骨子里却是个君子。
自从她和他谈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让她惊慌的话,再也没有做过让她尴尬的事,他总是云淡风轻的笑,仿佛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他的事业,没有什么会真正放在心上,但是她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偶尔捕捉到的他有意无意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还是一样的炙热,只是多了冰冷的外衣,不仔细去琢磨,便感觉不到什么。
安然推门进去,刻意弄出了一点点声响,这样可以给他掩饰的机会。
果然,他的背影僵直了一下,再回头,便又是那样不羁的笑容了。
安然微笑着的走过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照片,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他的那个位置装着你,所以才将手放在他的心上。”
她扑哧笑了出来,想起那天的糗事,脸又红了,他却不知道,忙追问:“你笑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是在感受他的真心,而是在调.戏他?好吧,那你告诉我,他那里是什么罩杯?”
安然一掌拍了过去,笑着呵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没有躲,心甘情愿的承受了一下。她的小手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那么轻轻拍了他一下,落在肩头的时候,痒痒的,他的心也跟着轻轻跳动了一下,微微的电流从她拍过的肩头往心口蔓延,变成了涩涩的痛。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哼了一声,直接挂断了。
安然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笑着问:“是不是宁小姐啊?”
他哆嗦了一下,警觉的后退一步,吃惊的问:“仙姑,您会透视大法?”
安然笑了起来,他又双手捂住小腹及腿间,羞涩状:“仙姑,我今天没有穿红内/裤。”
安然脸腾的红了,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好话来,一脚踢了过去,他灵活的躲开,一转身坐在了微凉书桌上。
这哪儿像豪门里出来的公子?不拘小节,不讲仪态,随性、洒脱,不受任何的约束。
安然正要叫他出去喝茶,他却垂下眼眸,轻声说:“乔安然,你和凉凉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们那么相爱,你告诉我,天长地久是什么?刻骨铭心又是什么?”
安然愣了一下,他却带着轻易不曾流露的淡淡伤感,轻声说:“安然,我挺羡慕凉凉的,因为他那么早就遇上了你,而我,也有青梅竹马,却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竹马不爱青梅,对凉凉来说,青梅竹马便是一生。命运,多么的讽刺!”
他忽然纠结起来,像个忧郁的诗人,本就不善言辞的安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哈哈,逗你的!”他忽然抬头,带着如阳光般的灿烂笑意,轻声说:“跟你开玩笑的,你果然上当了。”
安然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走吧,去喝茶!”
她转身向外走,背后却传来他不轻不重的声音:“乔安然,如果有一天你不爱凉凉了,先考虑我;如果有一天凉凉不爱你,我一定会把你抢过来,再也不会还给他。”
安然回头,瞪了他一眼:“挖墙脚是吧?一会儿就把你扔楼下去,让你挖个够!”
他低低笑了起来,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去迎面碰到了跟着微凉一起过来的宁向天。
安然和江北让开路,宁向天走进了书房,微微有些惊讶:“这么多?有些影响你书房的格局,不过,拍的确实挺好看的。”
书房四周的墙上都挂着他们的照片,书桌上也摆了,宁向天很认真的一张一张转着看完了,点点头:“安然拍的很美,微凉很俊朗,你们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
顾微凉笑了,安然也笑了,将手放在微凉手中,紧紧相握。
宁向天微微的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们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这种婚纱照,想和谁在一起了,大概就是跑到照相馆照一张合影,最多手牵手,不过,大多只是干坐着,连牵手都会怕人笑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竟带了温柔的笑意,眼底也浮现出了乔安然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想,他当年一定也很爱宁夫人,不然何以提到过去,便收敛了一切的锋芒?
再硬朗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刻,只是他们的温柔,总在不经意间,只为自己深爱的女人而悄然绽放。
安然只顾着盯着他的表情,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外套的口袋在心脏的位置,那里放着他的皮夹,皮夹里并没太多现金,他已经习惯了刷卡,或者由身边的助理来付账,所以除了信用卡和少量现金,便是半张发黄的老照片。
那是半张差点被他扔掉的照片。当年,他将另外半张还给那个人的时候,曾经想将只剩下孤独的自己的半张撕掉,把那些记忆都随着离去的女人,一起抛弃。
可是,他没做到……哪怕那张照片上已经没有那个他深爱过的女人,可是,那是他和她定情的纪念,照片记载了他们曾经深浓的爱恋,即便是撕裂了,也抹煞不了,他曾经握住的,是她的手……所以,他留下了,舍不得撕掉。
江北的手机忽而又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看了看宁向天,任由铃声自顾的响着,宁向天微微皱眉,继续看照片呢,也不回头,淡淡问:“思思?”
江北“嗯”了一声,手机递向他:“宁伯伯,一定是找您的,您接吧!”
安然和顾微凉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一脸坏笑,安然汗。这厮实在太狡猾了,大抵是知道宁向天不会向着宝贝闺女,还是讲几分道理的,所以江北才故意的吧?
宁向天果然接过了电话,刚接通,那端就传来了宁思思的声音:“北北哥,你怎么不接人家电话?人家都打了好几个了!你以后再这样,人家就去跟找江伯母告状,找我爸告状……”
宁向天咳嗽了一声,沉沉的说:“我就是你爹!”
安然隐隐听到那端低低惊叫了一声,电话马上挂断了。
江北低低的笑了起来,接过脸色铁青的宁向天递回的电话,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宁伯伯是偏理不偏亲的,不枉他这么崇拜他。
宁向天抬头继续看照片,顾微凉和安然偷偷用眼神表示对江北的唾弃,他厚着脸皮无声的大笑,从他们一进门忽然就低下来的气压,忽然又恢复了正常。
“嘭……”
宁向天只顾着抬头看照片,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忙低头看过去。是一个虚掩着的纸箱,不晓得装了什么,倒也不沉,他一脚就给踢出去半米远。
安然忙跑过去,将纸箱盖好,笑着说:“不好意思宁伯伯,没碰到您的脚吧?”
宁向天摇摇头,继续抬头看画,淡淡的问:“那是什么?”
安然忙解释说:“没什么,一些涂鸦的画而已。”
宁向天低头看了一眼,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安然又解释说:“我母亲以前画的画,都是随便涂画的,也不算是画,我舍不得扔,想我母亲了就拿出来看看。”
他笑了,点点头:“你倒是有心了。你母亲还在G市?”
安然愣了一下,咬咬唇,支吾着应了一声,再看看顾微凉,并没有表示反对或者帮她掩饰,那就是说明,宁向天和微凉,并没有交流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微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母亲在A县。
安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好,最好谁都不要告诉。
宁向天并没有久留,和江北又坐了一会儿,便礼貌的离去了。
第二天,因为顾微凉有市里组织的当地企业家会议要参加,便将接待宁向天和江北的任务交给了安然。
安然倒是很尽职,陪着宁向天和江北用了午餐,又陪着两人在D市的街头走了一走,看看这个城市的面貌。男人们边走边聊着关于城市发展的话题,她也插不上话,便默默的听着。
安然的性格有着两面性,有时很安静,像母亲,有着不经意流露的温柔;有时又不经意流露骨子里的强硬,这一点也不怎么像父亲,因为父亲也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也许,是像那个人吧?
宁向天无意间一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个眼神中常常露出狡黠的女孩子,正低头垂眸,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前行。
宁向天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因为安然发丝滑动到眼前,低垂着眼眸的神情,像极了那个铭刻在他脑海里的女人,只是,她又明明不像她。
在市中心的广场前停下后,江北去了卫生间,安然陪着宁向天在长椅上坐下,几个孩子正各自抱着一本书在不停的唤住路过的行人,不晓得在说些什么,有人会微笑着停留一下,旋即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又匆匆离开,有人直接摆摆手拒绝了。
宁向天在看,安然也在看,都存了几分好奇心。
片刻,也有孩子跑向他们所坐的位置,是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脸蛋红红的,有几分羞涩。
他看了看宁向天,大抵的觉得他比较难对付,而安然的笑容比较甜,所以转过了头,面对安然,轻声问:“阿姨,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吗?”
安然笑着点点头,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可以啊,有事吗?”
孩子红了脸,轻声说:“我们老师带我们出来上实践课,任务是要我们给路过的叔叔阿姨讲一个故事,一个就好,就耽误您几分钟,可以吗?”
孩子垂下了头,轻声说:“其他叔叔阿姨都急着去上班,没几个人有时间听。”
安然笑着点点头,又指了指宁向天,轻声安慰说:“你瞧,你给阿姨讲一遍,再给爷爷讲一遍,就是两个人喽!我们正觉得无聊,结果小天使就跑过来给我们讲故事了,我们真是太幸运太开心了。要多讲几个哦!”
安然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孩子瞬间就放松了,当即重重点头,展开了书本让安然和宁向天自己挑故事。
宁向天觉得有趣,一开始还稍微放不开,后来就完全放松了,难得露出笑容,和安然一起认真的听孩子讲了几个故事,直到他的任务顺利完成。
孩子笑着跑开了,走了很远还挥手示意,安然也笑着挥手,一转头,正对上宁向天的视线,她红了脸,轻声说:
“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您看孩子还小,他们需要鼓励,我们的肯定,就是他们的勇气。”
宁向天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是在想,你和我第一次见到时留给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有的人了解越多,你越轻视他,有的人了解越多,你越得有趣,你属于后者。”
一向冷峻的他,难得赞赏别人,乔安然红了脸,心情却微微有些激动,也很受用,话也多了起来,和他倒是多聊了几句。
“能得到您的赞赏,真不容易,我请你吃冰淇淋啊!”安然一歪头,笑着询问。
宁向天摇摇头:“我请你,但是!晚上你和微凉请吃饭,算扯平了。”
安然撅撅嘴:“切!您还真抠门。”
宁向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将钱包递给她:“我请客,你跑腿,广场那边有家便利店,你去买,别忘了小北的。”
安然毫不客气的夺过他的钱包,笑着跑开了,扔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和威胁声:“我要把您的钱全花完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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