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薄唇微微抿着，目光隐晦，就这么凝着乔姌。
乔姌擦着头发，好半晌都没听到陆时衍的回答。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就撞入陆时衍那双冷凝的眸眼中。
他不愿意？
乔姌也看着他，丝毫没有畏惧，说道:“来苏黎世，一直都没有去看程妈妈，我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如今又失约，抚了她的一番心意，说实话，我实在没有办法去忽略她的失落。”
她唇角勾了勾，有几分嘲讽之意，“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回去的行程的。”
她丝毫没有觉察到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陆时衍到底是为什么而生气的。
陆时衍朝她走了过来，脚步沉凝，带着几分明显的压迫力。
乔姌眉心骨跳了跳，拿着毛巾就要站起来，却一把被陆时衍重新按了下去。
他的力度有些大，按着乔姌的肩膀，使她压根没有办法动一下。
乔姌扬起头，略为不满的望着他。
只见他凌厉的下颌线条僵硬成一线，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很生气?
乔姌柳眉微挑，笑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陆时衍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从喉间蹦出来的，“非要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乔姌有几分无辜。
陆时衍看着她，眼神有几分压迫感。
沉默了数秒。
说实话，乔姌实在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刺激到这位大爷了，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情与他起争执。
因为吵架都需要劳心劳肺。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姿态放得比刚才低，声音也软了些，“我真的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如果你听得不高兴了，我道歉，很抱歉。”
陆时衍将她这一副懒得计较的倦怠之意都收入眼中。
努力压制的怒火，终是重燃起来。
他的五指微微收紧，看着乔姌的眼神，有凛冽的寒光。
乔姌的肩膀没入一股痛感。
她皱了皱眉，挣扎得有些厉害，以此表达她的不满。
声音也多了几分燥意与不耐烦，“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我说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说错?”陆时衍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你真的觉得你是错了吗?不，你只是不想和我起争执，或许是说，你懒得应付我。”
心思被陆时衍戳穿。
乔姌的脸上有几分尴尬的神色。
她沉凝了几秒，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很烦你，能不能别用在我面前晃，更别没事找事，说实话，我连吵架都觉得厌烦了。”
陆时衍的脸色寸寸暗了下去，阴郁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来。
乔姌暗暗的吸了吸气，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说实话，从你受伤到现在要回国，因为你的伤口，我生了多少气，你都知道，可是你依旧这么做了，或许你真的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我已经无力去改变什么，所以我克制我自己尽量不去管你，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厌烦我?”随着这句阴蛰不透风的话落下，蓦地，乔姌觉得有些疼。
陆时衍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
这是用了力的!
他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他。
说出的话，也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冷。
“你给我听好了，我允许你耍脾气，也允许你对我脸色看，但是。”他将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些，“我不允许你厌烦。”
他竟然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耍脾气。
乔姌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疼，下巴的疼，都不及她心里的疼。
她眼底蓄着晶莹的泪，却偏偏笑了出来。
“怎么，陆总已经霸道到这个地步，连我的情绪感情都要左右了?”
“乔姌···”陆时衍咬牙切齿的叫了她的名字，嘴角隐隐有抽动。
乔姌依旧秉着刚才的神情望着他，有几分懒散。
“收起你这虚假的笑。”
“哦！”乔姌立马收起了笑意，面无表情道:“我都照做了，你能不能放开我了。”
陆时衍真的被她气得不轻。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掐死她。
你叫她不要虚情假意的笑，她就真的一点都没有，随即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很好，很好!
陆时衍猛的抽回了手。
乔姌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晃了两下，手撑着床沿，才没跌下去。
这么粗鲁，这么没有风度。
乔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拿着毛巾一蹦一跳的朝浴室走去。
很快，她便出来了。
她看着陆时衍，面无表情问道:“洗漱台面上的裂缝是你捶?”
陆时衍这才想起来，早上自己的确是气得捶了一下洗漱台，然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乔姌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冷哼一声。
“你力气倒是挺大，弄坏了我的洗漱池，赔!”
“你的?”
“不然呢。”乔姌瞟了抬头一眼，“以后你有气，别往我的东西上面撒。”
陆时衍见乔姌那一脸丝毫没有半点笑意的脸，目光沉沉。
乔姌也不再看他，爬上了床，闭上了眼，一个翻身，彻底将他阻隔在自己的世界外了。
陆时衍坐在床沿，看了她将近十分钟。
她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几次伸出了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
翌日乔姌醒得早，因为她惦记着要去程宅。
只是她一睁开眼，爬了起来，陆时衍也随之睁开了眼。
她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便起来去洗漱。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陆时衍已经坐在床边换衣服。
因为伤口的原因，动作有些慢。
乔姌见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衬衫，正在系扣子，有几分疑惑，但没有问出口。
她已经决定了，不去管他的事情。
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陆时衍将扣子都系好后，站了起来，优雅的捋了捋，淡淡道:“等会我和你一起去。”
乔姌皱了皱眉。
他要和她一起去程宅。
见他已经穿好衣服，已经说明他是非去不可了，就这么喜欢擅自做决定?
乔姌不禁有些烦躁。
她望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冷，道:“什么事情你都喜欢独自决定，能不能问一下我的意见。”
“那你会同意?”陆时衍剑眉挑了挑。
的确，乔姌不会同意。
陆时衍见她沉默，接着说:“上次也就说好，下次我同你一起前往。”
他眉目有几分松动，语气软了几分，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失约了，但我想尽量去弥补，你能明白吗?”
黑眸凝着乔姌，有几分殷切的光。
乔姌动了动嘴皮子，留下了淡淡的一句，“我去做早餐，等会太晚了，来不及。”
然后就出去了。
陆时衍脸上有几分黯然，几分自嘲。
洗漱了一番出来后，乔姌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
她也没有等他吃，看到他，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他一眼，便再无说一句话。
陆时衍脸色也无异，坐下来吃饭。
早餐，本就没多少花样，两个人用了十几分钟，便解决了。
陆时衍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淡淡对乔姌道:“走吧。”
“你要开车?”乔姌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时衍没有回答，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去。
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乔姌。
他的脚步行云流水，稳健有力，丝毫看不出异样。
乔姌凝着他的伟岸，几秒之后，终是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陆时衍开车，速度较之前慢了一些。
乔姌不时的看着他。
直到车拐了弯，进了市区。
车流逐渐变多。
乔姌一直盯着他的肩膀看，沉默了好久，终是开口道:“我来开吧。”
陆时衍转了过头，凝着她，嘴角有几抹邪肆的笑，“担心我?”
“我只是不想又出了什么事故，毕竟我也坐在这上面。”乔姌面无表情的开腔。
她没有承认，而且说得也十分有道理。
但是陆时衍还是不可抑制的开心。
他唇角弯了弯，没有再说话，在前面找了个适合的地方停了车，换乔姌开。
乔姌因为脚背上缠着纱布，穿着夹拖，速度也没有很快，但和陆时衍一比较，她就是个健康的人。
四十分钟后，终于到了程宅。
远远的，乔姌就看见程母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
她踩了刹车，缓缓的靠近。
等到车停稳后，她率先解开了安全带，走了下去。
陆时衍尾随其后。
她还未开口，程母就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来了，小姌。”
“外面晒，你怎么出来了。”乔姌从程母的怀中撤了出来。
“在屋里呆着也闷闷的，医生说我晒晒太阳好。”程母越过乔姌，才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陆时衍。
乔姌这才想起来，忘了介绍陆时衍。
她朝程母笑着，正准备开口，陆时衍已经先她一步，道:“你好，伯母。我是陆时衍。”
程母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清隽立体，气质斐然的男子。
他身体微微朝前倾斜三十度，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举手投足之间，能看得出修养极好。
程母有几分茫然，但也很快，便恢复如初。
她笑了笑，道:“前几天听小姌提过你，没想到，今日便见上面了。”
“很抱歉，上次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没有过来拜访二老，望见谅。”陆时衍一脸的谦和道:“这是给二老挑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陆时衍顺手交给了站在程母旁边的一个阿姨。
乔姌顺着望去，才觉察过来。
他什么时候买的礼物，自己都不知道。
陆时衍见她一脸的疑惑，微微扯开一个笑弧，顺带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揽。
乔姌想抚开，但碍于程母在场，只好作罢。
程母见那两个包装得精致大气的礼盒，又看向陆时衍。
笑了笑，“你太客气了，来就好，还带什么礼物呢，这里就和小姌的家一样。”
“礼数的事情。”
四人一起走入了程宅。
程母和阿姨在前，陆时衍和乔姌紧随其后。
刚踏进里屋，便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
随之传来一道男声，隐隐的急切，“妈，是小姌来了吗?”
程扬宇从楼上跑了下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
只是在看到陆时衍的时候，明晃晃的笑，凝滞了几秒。
“陆先生也来了啊。”程扬宇恢复了常态，尽量对陆时衍做出礼貌的表情。
陆时衍将乔姌揽得更紧了些，用同样的笑意与程扬宇打招呼。
程母怎么会看不出其中微妙的气氛。
她及时的扯了扯程扬宇的手臂，说道:“你爸爸呢，去和他说，小姌和陆先生来了，叫他下来见客人了。”
“客人”
陆时衍在程家人眼里，是客人。
他笑了笑，不以为然。
他怎么会不知道程母这么说的原因。
她这是明里暗里在给乔姌撑腰，刚开始她便说这里是乔姌的家，而如今说客人，很明显，除了说他，不会是别人。
看来程家人是真心的待乔姌好的。
这样就够了!
程扬宇的目光在陆时衍身上打量了几分，转而对乔姌道:“你们先坐会，我去叫爸爸下来。”
程母将陆时衍和乔姌叫到了客厅，刚坐下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程父就来了。
虽然人到中年，他的目光依旧犀利，带着几分压迫力。
他在打量着陆时衍。
陆时衍站了起来，笑着回应，礼貌，也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
“程伯伯。”乔姌很是乖巧的叫了一声。
程海正笑呵呵的回应着乔姌，继而看向陆时衍，便变得没那么和善了。
“请问这位是?”
程母嘴角抽了抽，想提醒程海正客气点，却被程扬宇拉住了。
乔姌有几分尴尬。
而陆时衍却丝毫不在意。
他笑得温儒又礼貌，“程先生，自我介绍下，我是陆时衍，姌姌的丈夫，一直听她说，这些年你们对她的照顾，上次因为有事，脱不开身，这次，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们了，谢谢你们这些年替我照顾她。”
言语中不乏霸道，“我是陆时衍。”
同时也不缺礼数。
软硬兼施。
眼前这个男人很厉害!
程海正不禁对陆时衍多了几分新的打量。
沉默了两秒，他俨然一副主人的语气，得体不失礼貌将陆时衍请到沙发上坐着。
陆时衍腰杆挺直，双腿交叠，一派优雅坐在沙发上。
乔姌坐在他的身边，目光在程海正和陆时衍之间的流转。
总是觉得空气中有几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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