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看向她，挑起眉眼，语调蓦地拉长。
不知为何，乔姌莫名觉得这样的他让人有一种压迫感，须臾，她敛着眸，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陆时衍的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凝着乔姌，沉沉道:“和他?”
“他”是谁，乔姌明白，但她只能装作没听懂。
她杏眸眨了眨，仰头问道:“你说谁?”
陆时衍就这么看着她，眼光犀利，似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泛着寒光，让她下意识的就要躲开视线。
陆时衍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后，便收回目光。
只是脚步明显比刚才快了不少。
乔姌只好跟上他的步伐，看着他的侧脸，好几次都想开口，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的气氛就这么僵持到吃饭。
陆时衍拿起菜单，掀起眼帘，懒懒问坐在对面的乔姌，“还想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乔姌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说道：“给我来一份蓝莓雪糕吧。”
陆时衍拿着菜单在蓝莓雪糕那一栏打了个勾之后，就自己点了饭。
菜上得很快。
陆时衍双腿交叠，坐姿端正，连吃饭都优雅得叫坐在对面的身为女人的乔姌有些自惭形秽。
乔姌拿着勺子，挖着雪糕，可眼神是看向陆时衍的。
她踌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个，今天我和程····”
陆时衍手中还拿着勺子，看也没有看乔姌，说道:“吃饭就认真吃饭，别说话。”
乔姌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默默翻了两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在吃饭。”
“你说什么?”
乔姌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小气起来，竟能活生生把你憋死。
她瞪着他，语气也不再掩饰，带着几分不满，道:“这是饭后甜点，不能算吃饭。”
陆时衍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说实话，乔姌对于这样的陆时衍，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但是她不能妥协。
她垂放在腿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但还是直面迎上了陆时衍的目光，声音轻软中带着几分小讨好，“有没有说你真的很傲娇啊，脸臭得好像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陆时衍，估计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扔了出去，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陆时衍脸色算不上难看，只是两道浓密的剑眉微微拢起，一本正经的问道:“傲娇是什么意思?”
乔姌:·····
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活在二十一的世纪的现代人，活得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男人”。
这话她是断断不敢说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翻白眼。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点开“百度一下”，输入“傲娇”，显示词条，然后将手机递给陆时衍。
“百度都给你解释好了，看看吧。”
她没有想到，陆时衍竟真的将手机接了过去，还认真的看了起来。
乔姌看着他低着头，手机幽蓝色的光亮将他那俊朗的眉目趁得更为清晰。
这一刻，她的心里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隐隐自豪。
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竟是她要与之共度下半生的那个人。
陆时衍翻看着词条解释，傲娇:指人物为了掩饰害羞腼腆而做出态度强硬表里不一言行的代名词。
害羞、腼腆、
陆时衍细细琢磨着两个词，脸色越来越沉，内心也越来越不淡定。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害羞腼腆了。
他觉得很有必要提醒百度，修改下词条解释。
乔姌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竟觉得是难得一见的可爱。
她伸出手，覆上了他垂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燥热粗糙的肌肤触感，让她觉得难得的真实可贵。
陆时衍从手机中抬起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乔姌气结，干脆狠狠的用小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说你傲娇，你还真傲娇上了。”
“你觉得我害羞腼腆才用这样的态度去掩饰的吗?”
乔姌不知道他怎么说到害羞腼腆了，有几分小茫然。
陆时衍将手机递给她，示意她看看。
乔姌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将手机拿了过来，看完后，整个人更不好了。
这个男人，竟吹毛求疵、锱铢必较到这个程度···
她将手机收了起来，正准备将手缩回来，却被陆时衍用更大的力握住了。
乔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说道:“放开。”
“随便碰完我，就要撒开，还有这种道理?”陆时衍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看在乔姌，他就是故意要和她作对而已。
她皱了皱眉，“我的雪糕要融了。”
“等会给你再叫一个。”
乔姌:····
被他气得郁闷，又不想和他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别扭，干脆不理他。
陆时衍将她的手反握在手中，执起她的五指，认认真真的看着，声线低醇沉霭，“你怎么和他在这里吃饭。”
乔姌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表情中没有质疑。
乔姌微微叹了口气，他既然退了一步，她也不好再紧咬着不放。
“我在医院遇到他和他母亲，中午他就约我出来吃饭了，我想着结婚这件事，不如就找这个时间和他说，所以我才来的。”乔姌如实说道。
陆时衍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听到了，没有任何触动，又好像是没有听到。
“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见不得人的关系，你别再板着脸，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乔姌已经被他气得不行，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把话都倒了出来。
陆时衍本就平和的目光顿时逼仄起来，声音也带着几分冷肆，“如果你和他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觉得我的心胸宽广到能让他安然无恙的离开，我们能面对面坐在这里吃饭?”
乔姌瞪了他两眼。
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故意要吊着她，声音中有三分委屈，七分气愤，“既然你都知道，还在生什么气?”
“我看着他握着你的手，很想拿把刀把他的五指一一剁了。”陆时衍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说不上多认真，乔姌却蓦地从他的冷俊的眉目之中，看出一股自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没有任何遮掩的强势和冷凛。
乔姌的眼皮子跳得挺厉害，但表面还是维持得很镇定，但那股气势却不知不觉弱了不少。
原来他真的看到了!
须臾，她看向陆时衍，嘴角铺着一层细碎的笑意，声音软了几分，“这件事，只是个误会，你就别生气了呗。”
陆时衍看着她脸上那又假又僵硬的笑，冷哼了下，沉沉道:“过来。”
乔姌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和这么小气的男人相处，第一个要学会的事情:那就是“忍”。
能忍则无敌!
她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就已经被陆时衍伸手揽了过去。
没有任何防备，她跌了一下，整个人就坐在他的腿上。
乔姌下意识的就要挣扎着起来，陆时衍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一记深吻之后，才放开她，但依旧让她维持着那个坐着的姿势。
他那只温热的大手依旧固执的执着乔姌的五指，唇角勾了勾，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乔姌看着他心满意足的表情，大抵知道他没有在生气了。
同时，她也总结出一个道理:男人皆是色性动物。
她也乖乖的坐着，没有动，等着这位大爷彻底的消气。
陆时衍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放开了乔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乔姌看着他，除了衣服上有些微微的褶皱，没有任何的狼狈，反观乔姌，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搭在肩上，扎在裙子里的衣服，衣摆算是彻底出来了。
她看着陆时衍脸上那抹笑，总觉得十分恶趣味。
瞪着他，说道:“捂上眼睛，别看我。”
他的薄唇扯出一个弯弯的弧度，语调也轻松了不少，“你身上哪处地方没有被我看到。”
话虽这么说，他竟还真的捂起了眼睛。
乔姌整理整理了衣服，用手指将头发拨了拨，看着还捂着眼睛的陆时衍，顿时玩心大起，拎着椅子上的包包，放轻了脚步。
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陆时衍低低沉沉的嗓音传来，“你这样子和做贼差不多。”
乔姌转过来，看着他，讪笑道:“我只是玩玩而已。”
陆时衍也没有说什么，走过去就牵起她的手，两个人走出了包厢。
门关上之前，陆时衍看着不远处桌子上挖去大半已经融化的雪糕，表情有几分温怒，“下次，别吃冷的。”
乔姌蹭了蹭他的肩膀，懒懒道:“我不吃这个，怎么陪你吃饭。”
“这还成我的错了?”陆时衍眉眼高挑，幽幽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眉目一片娇软的乔姌，眸光深谙了些。
“就是你的错。”乔姌说得理直气壮，腮帮子鼓得满满的。
陆时衍心底多了几分温软，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她的脸。
乔姌杏眸微张，瞪着他。
“哥。”薛凯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道在走廊秀恩爱的身影。
单身狗表示，脆弱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所以薛凯这声“哥”叫得那是一个缠绵婉转，走在他身边的梁山吓得一身鸡皮疙瘩猛起，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眼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
陆时衍转了过来，看向薛凯的眼神似冷刃，寒气逼人。
薛凯可不怕，拉着身边的梁山走了上去，笑得一脸谄媚，“嫂子，你的气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不少呢。”
乔姌被薛凯这么说，脸不可抑制的红了一圈，赶紧放开了陆时衍的手。
陆时衍看着薛凯，眼神更为阴测测的。
薛凯吓得往旁边的梁山躲了躲。
陆时衍淡淡的看了一眼梁山，梁山面无表情朝陆时衍打了一声招呼。
乔姌这才注意到梁山，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五官端正中带着一股冷厉，寸头，麦色肌肤，看起来一身正气。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察觉到乔姌在看他，也只是淡淡的投了个视线过来。
乔姌觉得这样有些唐突，赶紧收回了视线。
陆时衍看着她低头敛眸的样子，温温道:“这是梁山。”
乔姌朝他微微一笑，梁山也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
不知为何，乔姌竟觉得他和陆时衍实在太像了，连打招呼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别提多别扭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她收回视线，朝陆时衍温软笑道:“你还有事情要忙，我先回去。”
陆时衍点了点头，说道:“到家给我个信息。”
“好。”
陆时衍目送乔姌的背影彻底离开后，才转回头。
薛凯就凑了过来，笑得一脸贼兮兮，“所谓的望穿秋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哥。”
陆时衍不为所动，看都不看薛凯，转身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梁山跟了上去。
薛凯看着对他不管不顾的两个人，嗤了一句，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曲折的长廊，进入一个地下室。
两旁的壁灯，影影绰绰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简约的黑白设计，承着陆时衍一贯的风格。
尽头，是一个玻璃房，明晃晃的玻璃将它与外界彻底隔绝出来。
薛凯进入那个房间时，还是忍不住的低叫出声。
整面墙，皆是一张张照片，而照片里的主人，无一例外，都只是一个人。
表情大抵都一样，清浅的笑意，微微陷入的梨涡，那双敛着水光的眸，无神空洞。
这个人，只要一眼，便能认出来----乔姌。
薛凯眼神一一从那些照片上面掠过，按着照片上详细的时间记录排序好。
2013年4月10号，利马河旁座椅上
2014年8月17号，SK楼下
···
2014年12月21号，班霍夫大街
2015年11月18号，苏黎世机场
照片里的乔姌，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乔帆，脸色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纱，哪怕在照片里，眸底依旧一片清明的哀色。
薛凯凝着最后那张照片，瞳孔重重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向坐在照片墙对面的陆时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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