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桌子上的水，小啜了几口，头顶上的暖光吊灯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生出几分魅影。
说出的话也像是从幽幽深渊中传来，沉厚阴哑，“你做的这些事，是谁授意的你。”
疤爷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陆时衍也不急，低低缓缓道，“你已经破坏了你与雇主之间的信诺了，不要天真以为，你保持沉默就能挽回什么。”
闻言，疤爷脸色一僵。
陆时衍也没有催他，就这么端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
徐承想收起了手机，抬起头，低睨着疤爷。
脸上的懒散不加掩饰，手指点着沙发扶手，极富节奏性，笑得如沐春风，说的话却叫人如坠冰窖的冷。
“提醒你下，我这个人戾气重得很，耐心也不是很好，说不定等会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舌头割下来，你就算想说话，也没机会开口了。”
疤爷听着这话，算是彻底的打了个寒颤。
反反复复思考了一番后，声音如细蚊般问道，“我是不是把我所知道的说出来，你们会放过我。”
徐承想看向陆时衍。
陆时衍掀起眼帘，淡淡开腔，眉峰寡淡，偏偏嘴角轻勾，凛凛寒冷锋利入骨，“势均力敌，才能谈条件，看来你还不大能分清局势。”
他顿了顿，承着刚才的语速，缓缓道，“就算你将所有的事情全盘脱出，能不能放过你，取决于你说的这些事，对我来说有没有价值。”
疤爷懂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容不得给他半分选择。
不说，肯定逃不过，说了，说不定能搏一搏。
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等重新睁开时，脸上皆是认命般的挫败与无力。
疤爷如实道:“两日前，有个男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叫我绑来乔小姐。”
他突然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但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不少，“他们叫我拍下乔小姐的照片。”
此话一出，疤爷猛的觉得头顶上有一道强烈得不可忽视的注目，让他有一阵的头皮发麻。
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的便是陆时衍那鹰隼逼仄的视线，携着厚厚的危险感而来。
疤爷赶紧解释道，“我们只负责灌晕乔小姐，拍照是那个女人，可是我们的水才灌了一半，三爷就来了。”
他求救般的看向徐承想。
徐承想一脸的事不关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
陆时衍就这么看着疤爷，好一会，声线低哑，“你们的分工是自己分配的，还是背后那么人叫你们这么做的?”
疤爷不太懂陆时衍这么问的理由，但还是如实回答，“是背后那个人叫我们这么做的，他说拍照的事不该是我们管的，最好别管，否则误了事，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陆时衍敛眸，食指一上一下的轻点着沙发扶手，脸上寡淡的情绪明明灭灭的，叫人看不真切。
疤爷也看得有点发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徐承想了解陆时衍，这是他一贯的思考动作，也没有打搅。
片刻之后，陆时衍眉峰中那股上位者睥睨天下的威仪彰显无遗，他薄唇轻阖:“继续”。
疤爷不敢怠慢，赶紧道，“他说拍下照片后，用来威胁乔小姐，叫她停下手中所有调查的动作，不然就要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他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办这件事，所以我同那个女人商量过后，便在傍晚时分，给乔小姐打电话，声称手上有一份关于乔小姐她要调查的事情邮件，把她引来老街，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你知道她要调查的事情是什么?”陆时衍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疤爷忙不迭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今晚乔小姐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想应该和她父亲的死有关。”
他触及到陆时衍饱含警告的眼神时，一脸惶恐的保证，“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请放心。”
陆时衍嘴角勾着一层薄笑，那是一种明晃晃的讥诮。
疤爷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完了，此时正像只丧家之犬将头埋得极低。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客厅里那个厚重的落地钟发出一下又一下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凉如水的夜里显得有些沉寂。
疤爷感到的只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恐惧。
直到陆时衍从沙发中徐徐缓缓站起来，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到疤爷的眼前。
他低睨着疤爷，气质沉鹜，俊淡的眉峰里藏着寒意，就这么透过客厅里散发着暖灯，悉数投射在疤爷的脸上。
但叫疤爷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反倒是如芒在背。
陆时衍看着他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温温问道:“很怕我?”
疤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猛的摇了摇头，低低道，“没有。”
徐承想看着他怂得像孙子一样，不觉嗤笑出声。
陆时衍冷冷的看了一眼徐承想。
徐承想心虚的别开了头。
陆时衍重新把视线凉凉落在疤爷身上，声音一如他脸上的表情，冷凝如霜，波澜不惊道:“想活着，就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会给你比那个人多两倍的钱。”
疤爷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情，顿时喜色涌上心头，可转念一想，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他战战兢兢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陆时衍唇角轻翕，眼梢掠过锋利的冷意，“你现在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疤爷哑然。
陆时衍也不再看他，转头对徐承想说，“先把他带走。”
徐承想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啊南。
疤爷被啊南带走了，整个客厅里只剩下陆时衍和徐承想。
陆时衍走到吧台，坐上高脚椅上，双腿交叠，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猩红的液体摇摇晃晃，将他俊朗的五官切割得晦暗不明，那抹殷红倒影在他黑檀如泽的眸底时，竟有种诡异的不寒而栗。
徐承想心头有些发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陆时衍也已经替他倒好了酒，递到他的眼前。
徐承想没有马上便接，陆时衍已经轻缓的将酒送入喉间，动作优雅矜贵，却透着浑然天成的冷凛与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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