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缠着沾着些水的纱布小心翼翼的拆掉，拿起棉签，消毒，再挤上药膏，涂抹在伤口处，轻轻的，缓缓的，像只手，温柔的抚过她的心房。
乔姌稍稍转头，就能看到他专心致志的眉目，她想起他与秦戈大打出手的那个晚上，他随手丢掉的那个袋子····
心里像是被打翻的调味料，复杂酸涩。
她低下了头，五指搅在一起，咬了咬牙，好半晌，声音细小如蚊问道，“那天晚上你在我家楼下，是要给我上药吗?”
她明显感到陆时衍擦药的手指顿住了，只是几秒之后，他便继续手上的动作，脸色与平日无异，谈不上温情，但也不是冷漠，承着他一贯的温淡，开腔道，“是与不是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不知为何，乔姌从他的话中听到一股不易察觉的孤寂与挫败，倏忽，像是有一种疼痛，缓缓在心头裂开，带着苦涩、酸楚、弥漫而来，快要将她湮灭。
良久后，便听到乔姌压抑着情绪，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时衍没有说话，专心处理着她脖子上的伤，直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好了，伤口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得注意点。”
他的话没有多余的情绪，如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乔姌知道他是听得到她说的那句“对不起，”只是选择漠视，更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回应，顿时心头笼着有一股淡淡的情绪，类似委屈的情绪。
帮乔姌上好药后，陆时衍看着她后背被湿漉漉的长发浸失，顿时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起身去了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出来。
乔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只是抿着唇，良久未动。
陆时衍拿了吹风机出来，一气呵成的插上电，打开按钮，顿时嗡嗡的声音响起，才把乔姌蓦地从自顾沉浸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乔姌双手撑床，往床头挪了两步，想要去夺过他手中的吹风机，“谢谢你帮我上了药，头发还是我自己吹吧。”
陆时衍冷哼了一声，“让你自己吹头发，你就随便敷衍两下，草草了事，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不注意这些事情，以后头疼的是你自己，难道你还以为你是十几岁小孩，什么都要别人哄吗?”
乔姌皱了皱眉。
这陆时衍怎么还会有老妈子的潜在因子，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啰嗦
······
时光被拉回七年之前，那段连做梦都在大笑的年纪。
乔姌对于自己那顶乌黑发亮的秀发，可谓是十分满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叫天生丽质，甚至曾经有洗发水的广告找上她，开了天价要让乔姌帮他们拍广告。
她爱自己那顶柔顺的长发，但是她最讨厌也是吹头发，因为吹风机嗡嗡作响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疼，更重要的是再好的吹风机或多或少都会损伤发质。
曾有一次因为她头发没吹干就睡觉，隔天起来得了重感冒，头晕晕沉沉，躺在床上好几天都不见好，可把乔父乔母心疼得。
可当陆时衍得知她是为何感冒的，气得整个脸色都铁青，絮絮叨叨在她耳边念了好几天，转头又送了她一把几乎没什么声响，甚至是不伤发质的吹风机，听说是他费了心思去某顶级护理中心买的。
当时拿到吹风机的乔姌，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脸娇羞，“你这人就是表面像万年冰山，私底下却是个超级超级大暖男，我爱死你了。”
陆时衍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了带，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只有一句谢谢?”
乔姌不假思索的往他脸上重重的啵了好几下，一脸潇洒道，“等我毕业了把我自己洗白白，系上蝴蝶结，嫁给你，这个诚意够大了吧。”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陆时衍一脸严肃的看着怀中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的女孩。
乔姌眉眼弯弯，梨涡深陷，摆了摆手，“你可以这么理解。”
两个人闹成一团，爽朗的笑声充斥耳郭。
·······
当年的乔姌，爱得理直气壮，爱得肆意张扬，一门心思扑在陆时衍身上，如今回想起这些当年不起眼的话，却似情深意切的誓言，染着罂粟，成为穿肠毒药。
毒哑了她的喉，麻痹了她那颗跳动的心。
等她回过神来，陆时衍已经拿着吹风机，五指穿过她的发丝，暖风将她的发丝一缕缕吹起，不经意间抚过他的脸，独属她的清香袭来，这是属于他的温柔乡。
乔姌把那些情绪压下，稍稍转了下身，正准备去拿他手中的吹风机，就听到陆时衍细弱的声音被吹风机掩盖了一半，带着几分嘶哑“乖乖坐好，再乱动我可不保证只是吹头发。”
乔姌闻言才发现两人本就靠得很近，陆时衍那只拿着吹风机的手半搂在她肩上，似圈着她的姿势，她半个身子在他怀里，她一动，势必会蹭到他····
顿时整个人不敢再乱动，坐得有些硬邦邦的，直到陆时衍将她的头发都吹干，用五指捋了捋，才满意的关掉按钮。
他拔了插头，将线条卷好，放回卫生间，做完这些事情后才看向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腮的乔姌，眉眼多了几分平日难见的温柔，淡淡道，“不早了，睡吧。”
说完就帮她关掉灯，只留下那盏淡淡的壁灯，散着暖黄的光晕。
乔姌愣愣的看着他走到房门口，手扭动门把，竟鬼使神差对着他的背影喊，“陆时衍。”
陆时衍闻声，转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那双檀黑的眸如深邃的漩涡。
乔姌咬了咬唇，最后笑着说，“晚安。”
陆时衍笑了，这种笑是直达眼底，足以融化万千冰寒的那种笑容，细碎的光芒将他的眼照亮，成就了乔姌眼底最耀眼的存在。
他说，“晚安。”
他把门关上，她把壁灯关上，整个房间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乔姌躺在床上，怔怔看着一室清冷，却迟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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