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众人当日抵达驻军大营时,太子便已经命人递了折子到京中皇上手中报平安。皇帝得知太子无恙,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又得知他们一路仓皇被刺客追杀,都受了伤,乃批复说可先在军中休整几日,再缓缓回京不迟。
于是太子一行人在军中休整了将近半月,待容颜为王夫人治好了病,栗真的身体也一日日康健起来不再长卧病床,太子便决定不再耽搁下去,启程回京。
王猛早已经为太子等人备下了车马轿撵,又亲自挑选了一支训练精良的士兵一路护送。
临别时,王猛携家眷沿路相送。王夫人心中感念容颜不计前嫌救了自己性命,听闻她要回宫,早已经备好了礼物候在路边。
“容才人且请留步。”王夫人见容颜跟在太子身后正在提起裙摆上马车,忙上前一步道,“容才人且等一等,臣妇有几句话,想跟才人说。”
容颜回头,见王夫人已经手捧木盒跪倒在地上,忙上前几步亲自搀起她说道:“夫人这是做什么?这样大礼,容颜如何受得起?”
王夫人双眼潮湿望着容颜说道:“臣妇跪的并非太子才人,而是救命恩人。之前多有得罪,幸而才人不怪罪,反以德报怨。”王夫人说到这里,回身望着后面神色黯然垂首站立的王骊,说道:“骊儿,你过来。”
王骊抬眼匆匆瞟了容颜一眼,慢慢走了过来,低头不语。先前陷害容颜的事情败露之后,不但惹母亲伤心痛哭,太子也断然拒绝自己嫁入东宫。王骊整个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既暗暗后悔自己一时糊涂,又自伤自怜日后的宿命。因而几日下来,再也没了从前的神采飞扬。
“容才人,骊儿先前犯下大错,冒犯了您。是臣妇教女无方。”王夫人叹道,随即再次跪了下来,说:“请容才人原谅我们母女俩吧。”
王骊见母亲跪倒,自己心中虽有些不情不愿,却也只得随她跪下,低声道:“才人恕罪。”
容颜冷然瞟过王骊,心中隐隐腻烦,便转而不理,只将王夫人再度搀起,说道:“罢了,这事再不必提了,只盼她日后出嫁,能够贤良淑德。”说着,容颜不动声色地扫了王骊一眼,又对王夫人温然说道:“夫人虽然病势已退,身子却还虚弱,原该在房中静养,怎得又出来了。”
“听闻太子殿下跟容才人今日便要回京了。”王夫人一面打开手中木盒,一面说道,“臣妇受才人大恩,若不前来相送,实在心下不安。臣妇知道才人身份尊贵,又得太子爷恩宠,必是什么都不缺的。但这套明玉首饰是臣妇当年陪嫁之物,虽不贵重,却难得是用一整块玉石精心雕刻而成,成色上等,式样亦不俗。臣妇私心想着,大约还配得上您,这才斗胆取来,恳请才人务必手下,以略全臣妇感激之心。”
王夫人说得自谦,容颜打眼一看,已经看出这套首饰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玉色通透匀净,质感上乘,虽然年代久远,却愈发显现出一种古朴贵重的韵味来。
容颜心中迟疑,待要收下,却实在太过贵重。待要不收,却见王夫人目光恳切,生怕她于心不安。一时便拿不定主意,目光转向太子,露出询问的神色。
太子在一旁早已看出王夫人这套首饰价值不菲,不过,凭借舅舅这么多年的积累,王夫人拿一套像样的首饰也并非难事。此刻见容颜迟疑,他便微笑着说道:“既然是夫人一片心意。颜儿,你便收了吧,也免得夫人于心不安。”
容颜这才双手接过,温然道谢。又叮嘱王夫人好生调养身体,按时服药,一番客套后方告别登车,启程回京。
这一路走得格外顺利了些,或许是那些黑衣人已得知太子一行人身边有不少高手保护,已失去了最好的下手机会,于是这一路走来,竟再也不曾出现。
大约行了两三日,一队人已踏进了京城的地界。
容颜悄悄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点,往外看去。京城中一切如旧,繁盛而热闹,街头巷尾人来人往,暖风夹杂着十字街心分外香包子铺中酱肉包的浓香味,楼外楼里阵阵传出的青梅酒气,还有小巷里面一串串硕大浑圆的冰糖葫芦令人口舌生津的酸甜,再加上街道深处随着腾腾的热气氤氲出的卤鸡腿的肉香,间或响起一两声洪亮悠长的叫卖声,和檐下庭前孩童追逐嬉戏时抛在身后的清脆笑声。
“终于回来了。”容颜细细感受着这一切,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安然的笑意。
太子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亦有些恍若隔世之感。而栗真却已几乎老泪纵横,回想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与坚信,再次回到这生他养他,给予他富贵荣华跟安稳生活的京城,栗真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马车一路平缓而行,终于到了宫门口。
“停。”太子的声音自马车中朗朗传出。片刻,便听得一声马嘶,车辆缓缓停在了宣武门外。
太子先自跳下了马车,容颜紧随其后低身走了出来,太子便转身伸手,一把将容颜抱下了马车。
容颜脸色一红,眼睛瞟过宫门口的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太子恍若未觉,伸手轻轻将容颜鬓边凌乱的发丝绕到耳后,柔声道:“颜儿,你先回去。我要进宫向父皇请安。许多事,需得当面回禀。”
“好。”容颜轻声说道,“那你……忙完了就快回来吧,你手臂上的伤今日还没有换药呢,”太子听后点点头,随即转身大阔步地踏进了宫中。
容颜心中记挂着冰清玉洁和碧玉几个人,一别数月,也不知她们情形如何,心中隐隐担忧,便连忙往东宫走去,急着回去看一看。
“容才人。”
容颜刚走了没两步,栗真却扶着天枢的手臂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紧跟了两步,唤住了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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