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诸位妃嫔无尽的嫉妒与冷眼中,容颜淡然地收拾好了行囊,跟随在太子身边出了宫。
她只穿了一件木兰青的长袍,发丝简简单单用同色缎带束起,不施粉黛,不佩钗环。又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小的药箱,里面放着绷带纱布、各种丸药,和一套针灸用的上等银针。其他一些常用的药物,也都一一归置好,早已命人放在马车上去了。
太子打量着容颜这一身妆扮,不由含笑道:“你倒真像个医女了。”
容颜低一低头,轻笑不答。临行前,太子妃再三叮嘱过,要自己谨言慎行不可为太子召来闲话。自己若是以寻常女子的样子妆扮,再如何淡雅质朴,落在老百姓眼中,也都是一样的。倒不如这样一素到底,不当自己是太子的才人,只当自己的是随行的医女,或许会好些。
太子自己也穿得甚是素简,青缎绣暗色云纹的长衣低调却不失威严,腰间系了一块麒麟玉璧,脚蹬黑色布靴。太子跟容颜两个人站在一起,服色倒很搭,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容颜扫了一眼太子的衣着,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心间不由微微一动,面色飞红。随即却又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太子并没有察觉到容颜神色的变化。这时宫中派来随行的太医孙茂、钦差副使栗真等几位随行的官员,还有若干随行的小太监和太医院里几个徒弟等,也都到了。一行人各自上车上马,紧锣密鼓地出发,往江南行去。
太子心急江南的情况,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路上而耽搁了瘟疫的控制,于是一行人急急地往前赶路,每天都要到天色极晚了才肯找客栈停下来休息。
一路上诸多不便,舟车劳顿。时常有人生些小病小痛,大多是因为受风着凉又休息不好的缘故,太医孙茂跟容颜二人便一路为他们诊断医治着,所幸都不是什么大病,所以也不曾耽搁了行程。
只不过,有太医院的孙太医在,不论是随行的官员还是跟来的小太监,都不肯轻信容颜的医术。容颜也不恼,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太子的才人,他们不相信自己善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于是大多时候只辅助着孙茂做些抓药配药的事情,俨然一个徒弟的样子。偶尔提出一两句建议,孙茂虽然口中不说,可心中却大为不屑。
这天清晨,太子等人早早起来,在客栈中用早膳,准备用完膳后就出发继续行进。容颜环顾四周,却发现众人皆在,唯独少了户部员外郎,也是这次下江南皇上钦点的钦差副使,栗真。
“栗大人因何不见?”容颜蹙眉问道。栗真年纪已老,作息却一向极有规律,早睡早起,从来不会贪睡误了时辰的。
众人一看,果然栗真未到,忙派了个小太监去他房中瞅瞅。这一瞅不要紧,栗真尚自穿了中衣睡在床上,面色蜡黄,又隐隐透出病态的潮红,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太子亲来探视,栗真惶恐不安,急急忙忙地想要挣扎起来,却无奈四肢酸痛,几乎虚脱了。
原来,昨夜睡下时栗真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当下也没在意,谁知睡到半夜腹痛难忍醒了过来,就开始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直到肠胃里实在无物可泄,又全身发冷无力,发起烧来。
太子忙命太医孙茂来为栗真诊治,容颜也一同进来了。
孙茂取了脉枕垫在栗真手腕下,捻着胡须合目把脉。半晌,又让栗真伸出舌头来,仔细看了看舌苔。随后问了些具体的症状。沉吟片刻,道:“栗大人此症……恐怕是痢疾。”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皆是一惊。曾经,一场痢疾夺走了江南了四分之一的生命。可见这种病是多么棘手。栗真在床上听后,脸色煞白,问道:“孙……孙太医可已确诊?”
孙茂点点头,说道:“栗大人起病急骤,头痛恶心,大便频繁,舌苔黄燥,脉微欲绝。这种种迹象表明,是得了痢疾之症。且是疫毒痢,非同小可。”
容颜在一旁听着,眉峰微微皱起,轻声道:“未必。”
孙茂转身看着容颜,面色不郁,只是当着太子的面,不好发作,只说道:“容才人,孙某在太医院就职数十年,大大小小的病症也看过不少,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您就不要再添乱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您开玩笑。”
容颜正色,说道:“正是因为人命关天,才要慎之又慎。”说着,又转向栗真问道:“栗大人,您是否泻下清稀,严重时如水一般,又腹痛肠鸣,腹腔胀闷?”
栗真原本听了孙茂的诊断已经灰心丧气,此刻见容颜神色笃定,又说的精准,不由重添了几分希望,眸光一亮,说道:“容才人说的不错。”
容颜点点头,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于是上前就着孙茂尚未收起的脉枕为栗真重新把脉,片刻,心中已有成算。
“孙大人,您说栗大人之症是痢疾……”容颜缓缓说着,“疫毒痢多里急后重,痢下鲜紫脓血,且应脉象滑数。而栗大人虽大便频频,却多呈水样,且脉象濡缓……”
容颜淡然自若地数着孙茂诊断失误之处,有理有据。每说一句,孙茂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最后,容颜微微笑着,笃定地说道:“所以,栗大人此病,并非痢疾,而是泄泻。孙大人,您若当成痢疾去治,只怕不但治不好,反而会加重栗大人的病情。”
孙茂脸色阴晴不定,一时无话反驳,却又露出不服的神色说道:“哼,后宫妃嫔怎么知晓医药之理,想我在太医院勤勤勉勉数十载,难道比不上……”
“孙大人,”容颜的笑意幽深而不耐。“行医问药,治病救人,并非看这大夫已经做了多少年,而是要看疗效。”
说完,容颜不再理会孙茂。自去开了方子,递到太医院那几个徒弟手中,让他们按方抓了药来,煎好喂栗真喝下。
那几个徒弟一看,见容颜开的是葛根芩连汤。他们迟疑了一下,偷眼看着孙茂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去,只愣愣地拿了方子站在原地。
栗真也隐隐不安。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微微凝滞,有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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