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于容颜的偏爱清晰而锐利地展现到太子妃跟东宫诸妃的眼中。宫中几位侧妃和林良娣等人知道了这事,一个个都嫉妒的脸都要歪了,暗地里骂容颜狐媚。太子妃扶着入画的手缓缓往回走着,也是心思不定。
褚嬷嬷从前说过的那些话此刻又萦绕在耳畔。然而,太子妃回忆着每次见到容颜时,她安然恭谨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面容貌美,行事却不像褚嬷嬷口中所言“狐媚妖异,红颜祸水”。
或许太子偏爱她是真,而她安定恭顺也是真。
此刻,太子妃的心思并不在容颜身上,她只是担忧太子带宠妾出行,难免落人口舌。江南一带的百姓若是见到太子前去平定流民还带着一个貌美的妾室,只怕不妥。
然而太子主意已定,自己除了叮嘱容颜谨守规矩,又能如何呢。
太子妃回到住所,身子有些乏累。虽然距离小产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毕竟伤了根本。太子妃日日进补调养,并不比有孕时懈怠,也是想赶紧养好身体,好再怀一个孩子。
“太子妃,您回来了。”褚嬷嬷上前扶着太子妃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又转身对入画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太子妃见褚嬷嬷神色不郁,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便问道:“怎么了?”
褚嬷嬷脸上原本松弛的皮肤因为愤怒而紧绷起来,不算清亮的双眼满是怒气。她实在压抑不住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容颜的怨气和恨意,看着太子妃咬牙切齿地说道:“您还不相信奴婢跟您说的话吗?”
“什么?”太子妃淡然问道。
褚嬷嬷瘪了瘪嘴,气道:“当然是容才人那个小妖精!”褚嬷嬷一提容颜就怒意难平,她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眼睛瞪大了一圈,忿忿说道:“上次您小产的时候,太子过来看了一眼,就去了她房里。太子妃小产,合宫惊动,林良娣昭宝林她们都来了,守在您的外殿里一直到太医说您安然无恙了才离开。可她呢?不但不来请安侍奉,反而把太子留在了她宫里!这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太子去她那里,她怎么会预先知道。”太子妃不以为然,说道,“何况,太子已经去了她房中,难道她能撇下太子,自己来我这里吗?褚嬷嬷,太子的心意,未必是她的本意。”
“您太小瞧她了!”褚嬷嬷气得嘴唇发颤,“就算是太子爷自己去她那里的,她也肯定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引诱太子爷!这次太子爷要离宫去江南,竟然也要带上那个妖精!那小妖精离了东宫,不在您眼皮子底下,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呢,太危险了。”
太子妃听得头痛,心中愈发腻烦。
“好了,”她微微皱眉,看了褚嬷嬷一眼,说道,“太子此去不知多久,不过是要带个人在身边服侍而已。太子要偏爱她些,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个宠妾而已。嬷嬷,你不要危言耸听了。”
褚嬷嬷见太子妃还是一脸淡然,不以为意的样子,又急又气,说话间也没了避讳。“太子妃,您怎么这心这么大呢?自从这小妖精跟太子爷有了瓜葛,进了东宫。除了初一十五还肯到您这里来,其他的侧妃才人们,可再也没能侍奉过太子爷了。太子爷这是一心都在那个小妖精身上了!您要是再不防备,不劝着太子爷,恐怕太子爷跟那个小妖精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住口!”太子妃听得心头火起,一掌拍在沉香木雕花大床的床头上,镂刻的鸳纹硬生生咯在太子妃柔嫩的掌心中。她因心头的愤怒与烦恼顾不上疼痛,转头冲着褚嬷嬷呵斥道:“褚嬷嬷,你越发没有规矩了!本宫一向敬重你年长,又因你是看着本宫长大的,与别的奴婢情分不同。可你知不知道,妄议太子,挑拨是非,单单是这两条,就足以让你在东宫里待不下去!”
褚嬷嬷不想太子妃竟然如此生气,一时脸也白了。方才的话未经忖度,说得是过了些,褚嬷嬷当下也悔之不迭,忙道:“太子妃息怒,奴婢口不择言,绝不是有心冒犯太子爷。请太子妃息怒,请太子妃饶恕奴婢。”
“你给我跪到外面去,好好儿的清醒清醒。”太子妃怒意未减。
褚嬷嬷低声称是,顺从的走出房门,也不理会外面的小丫头们惊异的目光,缓缓跪在了地上。
“奴婢知错了。”褚嬷嬷苍老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哀戚,像秋风中凋零的残叶一般,萧瑟无力。她的身形已经微微佝偻,低垂着的头上,隐隐可见斑驳的白发。褚嬷嬷并不怨恨太子妃,纵然太子妃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待过自己。她只是默默担忧,担忧太子爷偏宠容颜,将来某日,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地位。
褚嬷嬷幽微地叹息声被庭中吹过的风掩盖下去。枝叶的缝隙间漏下细碎的阳光,落在褚嬷嬷跪着的青石砖上,有着陈旧的黯金色,无声无息,如同褚嬷嬷一样,苍老而忧伤。
太子妃努力平息着心中怒气,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镂花隔窗内看着已经年老的褚嬷嬷,心下也十分不忍。
“褚嬷嬷,方才的话若是落到有心人耳中,添油加醋传开了去。且不说你的后果如何,太子及东宫诸人都会认为我心有妒意,容不得容才人得宠。你是跟着我从褚家来的,你的话,自然也是我的话。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太子妃神情有些苦涩,无奈地说道,“褚嬷嬷,或许你是为了我好,却也可能害了我。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褚嬷嬷默然点头,一拜到底。
她记住了太子妃的嘱咐,从此不敢再妄议太子的是非。然而对于容颜,她依然坚定着自己的看法,这个女人,绝非池中之物,也绝非良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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