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伤了乔伊的心……也让她尴尬难堪。
“亦宸……”尽管她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声线还是颤抖得厉害,“你对严景,应该有一颗同情的人,而不是排斥。”
他绷着俊颜,没有说话。这五年,他一直守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就这样一个情敌,能不排斥吗?不杀他都已经是仁慈了。
她狼狈地凝视着他,甚至连睫毛上都挂着雨珠,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是冰凉的。
下巴的雨水滴在离婚协议书上……也滴在她的心上。
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在拟这份协议。是因为自己整容了,他找不到熟悉的感觉了吗?
还是因为相隔五年,他不爱了呢?
她想,她不需要寻找答案。只需要面对现实。
心里氤氲的悲伤转瞬即逝,乔伊笑了笑,弯身拿起茶几上的笔,在穆亦宸错愕的目光中,利索地签下了名字!
好几次,他都想扔掉那只可恶的笔!
想甩她一个耳光,然后扳过她的肩膀大声质问,“你真的爱上严景了吗?!傻瓜,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气话?!安慰我一句会死吗?!不这么任性会死吗?!!”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是骄傲的穆亦宸!
“签好了。”她懒懒地扔了笔,声音很温静,唇角的笑容,僵硬,无力。
他震惊的目光里,是难以言说的复杂与冷凝,“其实……你早就想走了,是吗?”
“是啊,跟严景在一起多好呢,这五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她笑了,她的笑容很好看,但胸臆间只剩下窒息,“谢谢穆总成人之美。”
穆亦宸坐在沙发里,冷冷地瞪着他,真是百爪挠心!
而她,始终不去触碰他的视线,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兜兜你愿意带吗?”过了一会儿,她不带一丝波动地询问,“如果不愿意,我可以一同带走的。”
“兜兜归我。”他忍着脑袋中的昏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然后挥下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乔伊笑得漫不经心,她将支票捡起轻放茶几,“这就当是我给儿子出的抚养费。”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客厅。
倾盆大雨中,她没有打伞,脚步也很慢。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眼底的泪越发汹涌,最终夺眶而出。
淡蓝色连衣裙早就被雨水淋透,紧紧地粘在身上,勾勒出优美诱人的曲线。
电闪雷鸣,狂风大雨,暴雨倾盆……
这是乔伊记忆中最大的一场暴雨,老天爷仿佛在发泄着什么,如此不肯罢休!
客厅大门口,穆亦宸紧攥着拳头!目光落在那抹被暴雨淋得摇摇欲坠的身影上,心里翻滚着针扎般的痛!
医务室门口。
乔伊抹去脸上的水珠,这一夜,她守在床前,她在等雨停,雨停了,她就会带严景离开……
这一夜,她的心里竟没了丝毫波澜,仿佛死水一般的寂静。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冰凉了她的心。从高中时,第一次见到他,然后一次一次地邂逅……从相知到相爱,他们整整度过了十二年。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就这样交给了他。
乔伊这一生,也无怨无悔了。
有些藏在心里的话,并不是刻意去隐瞒,只是……并不是所有伤痛,都可以呐喊。
“严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她的声音哽咽了。
很快,周嫂拿了干净的衣裳闯了进来,为了避免被雨水淋湿,还特意用袋子装着。
“乔小姐,赶紧去换衣裳,感冒了可怎么办呢?”周嫂使出浑身力气扶她起来,乔伊转身,扑入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周嫂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动作僵住了,“少爷也很难过,茶几上的东西无一幸免,您不去安慰他,怎么还跑这儿来了?”
“我们离婚了……”她的肩膀因啜泣而颤抖,“我们离婚了……是他拟的离婚协议书……”她的心,在这一刻,碎了。
周嫂皱紧了眉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离婚了?
“怎么会?”过了好半晌,周嫂推开她,“您怎么会签字呢?干嘛要签字呢?!!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这五年,不是都过来了吗?
“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呢?”周嫂都替他们难过。
“……”乔伊吸吸鼻子,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回答。
周嫂抹去了眼泪,“老天哪……你还长不长眼了???”
乔伊咬着唇,僵直的身体,琥珀般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奈与痛苦,那种刻意忘记的痛,似乎又回来了,还肆意地侵略着她的身体与灵魂。她想平静的。
换了衣裳出来,乔伊疲惫地坐在椅子里。
周嫂用吹风机替她吹着头发,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乔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走,少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您要是走了……再回来可就难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乔伊疼得窒息。他有骄傲,她就没有骄傲吗?
“少爷一定是太在乎您了,希望您在严先生跟他之间做选择,您就不能妥协一点吗?”周嫂替她梳着头发,“他是爱您的,您应该能感觉到啊。”
“别说了。”她有些受挫地喃喃自语,“帮我收拾一些衣服,不需要太多,够换洗就行。”她站起身,坐到一旁的空床上,那是亦宸昏迷的时候,她让人搬来的。
今晚,她要陪着严景睡在这儿,等雨停。
周嫂不敢再重复些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过了。
这一晚,倾盆大雨就没有停过。似乎在挽留着什么,但是骄傲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迈出这一步。
乔伊身子隐在被窝里,伸出手来,轻握着另一张床上严景的手,心里涩涩的,“严景,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一定要活下去,死多容易啊,可是活着真的很难,所以我们都要活着,好好活着。”她紧咬下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鼓励他。
这一晚,乔伊做了一个真实的梦——
一个毁容的女孩,站在池塘边,绝望地展开双臂……
一只有力的臂弯环住了女孩的腰,“怎么又寻死呢?看来生与死的课,我得天天跟你上!”
女孩绝望地扑入他的怀里,一个劲地喊着不想活。
他却拉着她的手,将女孩带到了一只独腿猫面前,看猫儿顽强地生活着,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猫宝宝。
是啊,她还有孩子……
医务室外。
穆亦宸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被窝外,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脸色渐渐铁青,最终就连呼吸都冰冷刺骨!
她就是这样刺激他的?!
他冒雨走到停车场,开着车离开了别墅……
一夜后。
雨后的清晨,一尘如洗,空气格外新鲜。
乔伊陪着兜兜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妈咪,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小包子咬了一口蛋糕,又喝了口牛奶,“昨天晚上,为什么是小菲陪我睡的?你和爹地是不是在床咚?”
“什么是床咚?”乔伊皱眉,心不在焉地问。
小包子一脸坏坏的笑容,她瞬间明白了,“别瞎说!”
“妈咪,你是不是哭了?”小包子一本正经地瞅着他,“爹地欺负你了吗?”
乔伊鼻尖一酸,唇角上扬,轻抚他的脑袋,“兜兜,妈咪要带爸爸去看病,妈咪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乖乖听爹地的话!”
“嗯嗯!”小包子慎重地点头,“去吧去吧,只要能治好爸爸,兜兜一定不会打扰妈咪!”
早餐过后,凝视着儿子跟阿彪离开的小背影,花丛中,她捂住了鼻子,在车子开出别墅的那一刹那,最终还是掉下了一颗眼泪,紧咬着下唇,她没有哭出声音。
“宝贝,你跟着爹地,才会少受些苦。妈咪不是不要你,相反,妈咪太爱你了。”
客厅里,周嫂用行李箱收拾了几件衣物,并在里面塞了些值钱的首饰和现金。
这些,都是周嫂自己的私人财务。
乔伊并不知道,她拧过箱子,放入车的后备箱,“周嫂,照顾好自己。”
“乔小姐……”周嫂泪眼模糊,“可不可以别任性?您去找少爷吧,只要您稍稍妥协,他一定不会在意的……”
“这是我任性吗?离婚协议是他带回来的。”乔伊无力地笑了笑,“不管两个人关系怎么不好,怎么吵架,怎么有争执,把离婚二字请出来,我觉得,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泰然处之。”
劳恩医生将轮椅推出了医务室,他脸色凝重。
“你看看他昨天是什么态度?”她的心真的寒了,继续说道,“估计又得消失十天半个月。”不过,这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了。这是他的家,爱回不回。
“……”周嫂只能感慨地摇摇头。非得走吗?
帮劳恩医生将严景以及轮椅抬入车里,乔伊拍拍手,豪迈地对周嫂说,“两个小时以后,叫陆扬去开车,我会把地址打电话告诉你。”
“乔小姐……”周嫂还想做最后的挽留。
“我不会要他一丝一毫的东西,只希望他能把兜兜带好。”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了周嫂,“再见了,照顾好自己。”
“乔小姐,您别走啊……”
望着那辆缓缓开出院子的车,周嫂捂嘴哭出了声音,“少爷不是真心想离婚的,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一旁的劳恩医生,年过40,竟也模糊了视线。九年……爱情终究是抵不住时间的。
少爷最近性情大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有人叹息着,替他们遗憾。
连婚都离了,恐怕这次想重归于好,就比登天都难了。这中间还夹着一个严景。
乔伊将车停在东京医院外,透过车窗,凝视着医院顶层闪烁的门牌,她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稍稍有些发紧。虽然早就想好了来这里,但来了,她还是有些没底气。
这是一家日本人投资的医院,条件很好,尤其是对于护理这一块,有着很好的声誉。
如果把严景送来这里,她可以很放心地去工作。
可目前是,她的身上并没有足够的钱,他们会收他吗?医药费至少要在找到工作后的一个月才能补交,按理说,这样的要求,医院是不会答应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植物人。
但是为了严景,她必须试一试。她相信自己的诚恳与哀求,可以打动他们。
下了车,她吃力地搬下轮椅,推着轮椅往医院里走去。
这所医院开在郊区,来这里的人不多,里面却住了很多人,都是一些需要高级护理的,长期的住客。
环境格外优雅,住院部楼下的花园,种满了各色美丽的花朵,在初夏的季节,开得特别美丽。
长椅里,暖暖的阳光下,坐着两三个穿病号服的人,他们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乘电梯一路而上。
脑科主任办公室。
办公桌前,乔伊握着轮椅扶手,诚恳地说,“主任,求求你们收下他吧,我虽然不能预交护理费,但是我每个月一定会准时过来交钱的,请您相信我一次,我现在手上真的没有钱,但是我真的需要把他留在这里,带着他我没办法找工作……”
“对不起,这件事情……”
“算我拜托你了,我问你借钱行吗?”乔伊急了,她诚恳谦卑地凝视着他的眼,“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请给我一份信任,我一定会来的,如果……如果我一个月以后交不上钱,人也不来,你们就把这位先生送到楼下花园吧!不用管他了!”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
主任也特别为难,可是这种事情,在医院里还是没有先例的。这医院也不是他开的,不能他说了算。
植物人,是容易遭人遗弃的,万一这位小姐,把人扔这儿真拍拍屁股走了,可怎么办?
总不能按她说的,把人扔楼下花园吧?
“我请示一下院长吧。”话音刚落,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男人走了进来,他怀里拿着医学报告,看上去斯文博学。
“院长,您来得正好。”脑科主任把这里的情况跟院长说了说。也算是把这个麻烦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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