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前，乔伊怔怔地望着楼下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以及车旁那张熟悉的面孔。身后茶几上，手机响个不停。
她眼里的泪水一点点地汇聚，心忽然裂开一般，剧烈地疼痛翻滚着。
他来了，他来干嘛？
两个月对自己不闻不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喂。”接通了电话，她试听他的语气，如果对自己不利，对腹中宝贝不利，她才不要去见他。
“乔伊，我下来，我看见你了。”穆亦宸仰着头，目光深沉，“我们好好聊一聊。”
“电话里聊是一样的。”她的声音很安静，有种莫名的疏离。因为她摸不清对方的目的。
“你怀了我的孩子，难道我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吗？”他紧紧地望着落地窗前消失的倩影，眸色一暗，心情有几分低落。
乔伊坐在沙发里，眼底浮动着失望，淡淡丢出一句，“这个孩子，你承认吗？你要吗？”
手机那端是几秒钟的沉默，得不到不假思索的肯定回答，之后的回答，即使再满意，她也觉得是他有心为之。是圈套。
“这是我的，我不会拖累你。再见。”说着，她就挂电话，心里酸酸的。
“乔伊！”穆亦宸着急地唤住了她，“也是我的，我要……”
泪水夺眶而出，乔伊最终还是把门牌报给了他，两个月没有见他，她也有抑制不住的思念。
挂了手机，穆亦宸撇下陆扬，迈着大长腿上了楼！
拉开房门，穆亦宸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声音有种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渴望。
楼下，本想转弯的黄色宝马一个急刹！诧异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辆白色凯迪拉克上，白迪恩每个细胞都绷紧了，穆亦宸来了？他来做什么？
是来劝乔伊打胎的吗？白天刚和他说，晚上就来行动了？
她将车隐匿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下车直奔楼上而去。
然而，陆扬并不认识她，更没有注意她。
楼梯转角，白迪恩傻眼了。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穆亦宸将乔伊拥入怀里，“我就知道是你……对不起……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努力地恢复记忆。”
“亦宸，不要强求。”乔伊其实已经很感动了，“你能听进周嫂的话，能做出理智冷静的判断，我就很开心了，真的。”她紧紧地抱着他。两个月不见，他瘦了。
几声咳嗽从屋里传来——
“谁在里面？”穆亦宸本能地询问。
“玲玲的姥姥呀，对了，你肯定也不记得了。”乔伊轻推离他怀抱，拉他进去坐。然后关上了门。
白迪恩身子一阵虚脱般，扶紧了栏杆，玲玲的姥姥？姥姥？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蹙眉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整个血液都沸腾了。
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乔伊为什么好心照顾姥姥？
难道是出于愧疚吗？
姐姐的死是乔伊所为？
真是来一次，收获一次啊，上次是得知她怀孕了，这次竟然得知了姥姥的下落。
白迪恩迟疑了片刻，心里已然有了小算盘，不管姐姐的死是因为什么，现在都要让它变得跟乔伊有关！而且要姥姥知道，替玲玲报仇！
只有乔伊死了，她才可以完整地拥有穆亦宸！她就不相信亦宸会抱着她的尸体过一辈子！
都说最毒妇人心，也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毒的妇人。白迪恩这回彻底是疯了。但是她愿意！
因为穆亦宸愿意为乔伊努力地恢复记忆，也因为穆亦宸承诺要这个孩子，这彻底伤了白迪恩的心，也让她变得更加冷血疯狂！
这一晚，穆亦宸没有留下来。因为这里住不下。
第二天一早，白迪恩和啦啦在公寓对面的食品店里等乔伊出来，她是有备而来的。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呆会儿看她去干嘛，如果很快就回来了，你必须想办法拖住她，然后打电话通知我，好让我撤得及时。”白迪恩再三交待着。
啦啦点头如捣蒜，她悠闲地啜着奶茶，“当然知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对吧？”
“是的，事成了，有你享不完的好处。”白迪恩皱着眉，一副无辜的样子，“她杀了我姐姐，姥姥竟然还和她同住一屋檐下，毫不知情！天理何在啊？！”
“天呐，她不但抢了你男人，还杀了你姐姐？”啦啦真想吐槽，“这女人心肠得多歹毒呢？见着她可不要客气！”
“所以，我要替老天爷收拾她！”白迪恩目光决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别伤了她，我要的是一招致命。”
“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瞎操心的！”
公寓大门处，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竟然还有两个保姆模样的女人，白迪恩一愣，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情况。
“是那女人吗？”啦啦眼尖地对比着照片。
“是她……”白迪恩疑惑，难道家里还有保姆？出来两个，那里面还有吗？
“你快去啊！还愣着干嘛？”啦啦催促着她，“现在的时间可是最宝贵的！你得抓紧了！”
“家里还有人吗？”白迪恩也不确定，有保姆这件事，她怎么从来没有考虑呢？
“见机行事呗！你又不笨！”啦啦催促着她，“现在知道也来得及，而且一个老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吧？这种地段的公寓，也不过百来平米，住四个人差不多了。”
当乔伊和保姆离开视线以后，白迪恩一溜烟似地冲进了公寓，几步冲上楼梯，这是她第三次来，不知是因为紧张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只觉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气喘吁吁了。
很遗憾，这栋公寓的电梯坏了，而且不是一天两天。
敲响了公寓的门，白迪恩提着一颗心，等待着回应。
.“砰砰砰！”她手掌握拳，轻扣着厚实的檀木门。
“谁啊？”直到一个苍声的声音传来，猫眼里，老人看见了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轮廓有几分熟悉。
“姥姥吗？请您开门！”白迪恩欣喜若狂，倘若屋里还有别人，也轮不到姥姥来开门。
“玲玲？”相似的面孔，老人家一把拉开了房门，可是定眼一看，又不是玲玲，“你是……”她似乎想了很久，“迪恩？”
白迪恩走进去，关上门，高兴地抱住了她，“谢谢您还记得我，我是迪恩。”
“来，乖孩子，坐，姥姥给你倒水。”见不到玲玲，能见到迪恩，同样是外甥女，老人这心里啊，同样是激动不已的，虽然玲玲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而这孩子不是。但亲情总是血浓于水的。
“不用忙活了，姥姥，我可算是找着您了。”白迪恩握着她的手，在沙发里坐下来，有些警惕地看了看落地窗外，“姥姥，我时间不多，先给您看几张照片。”说着，在老人家的疑惑不已中，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墓地的照片给她看，“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是哪儿？”老人家的眼力不是很好，眯眼看了很久。
可是随着照片的滚动，老人还是看清了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玲玲的照片吗？怎么会贴在墓地啊？多不吉利！赶紧替你姐姐撕了！”她气得发抖。
“是因为，这就是姐姐的墓碑。”白迪恩满脸哀伤地告诉她，“玲玲姐死了，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您的身边，是乔伊害死了姐姐，不然，毫不相干的人，她为什么要照顾您呢？她这是出于一种内疚！她在以这样的方式赎罪！”
“不……不会的……玲玲还活着。”老人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在国外进修呢，前几天我们都通电话了。”她也不愿意却怀疑乔伊。
白迪恩先是一愣，而后质疑地问：“你确定是姐姐的声音吗？”那墓碑都立了好几个月了。
“……”姥姥摇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不像玲玲的，但是她说她是玲玲，手机坏了，调成了魔音，调不回去了……”
白迪恩紧悬的心落了下来，她长叹短叹地拍着姥姥满是老茧的手：“姥姥，那都是乔伊用来糊弄您的，用魔音只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玲玲她回不来了，我很多次看见乔伊去玲玲的墓地，一跪就是一上午，她为什么要跪呢？是因为她良心得不到安宁，她想求得姐姐的原谅……”
说着说着，白迪恩竟然伤心地哭了……
而姥姥已经张着嘴，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姐姐一直那么勤奋，那么努力，那么好一个女孩子，然而就因为乔伊的一己私欲，就这样烟消玉陨了。”豆大的泪水落在姥姥的手背上，白迪恩替玲玲不值。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姥姥身子的颤抖，整个情绪极不稳定，那浑浊的眸子里，溢满古稀的泪水。
“姥姥，您别着急。”白迪恩从靴子里掏出一匕首，慎重地交到她掌心，“您可以试探一下乔伊，如果她承认了，您可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替姐姐报仇！至于扭送公安局什么的，根本没用，她后台硬着呢！”
“我知道……她是穆先生的妻子，穆先生又是神级人物……”姥姥握着匕首，整个人都颤抖了。这辈子，她以慈悲为怀，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如果下不了手，您就想想玲玲吧。”白迪恩咬咬唇，“其实我也想过自己替姐姐报仇，可是我接近乔伊并刺杀她的成功率很低。”
白迪恩站起身来，“姥姥我要走了，我是看着乔伊出去了，才偷偷跑来告诉您这个秘密的，您要保重身体，也要面对现实，玲玲姐已经死了，她是被乔伊害死的，再也不可能回来！别盼了，别等了。”
看着小外甥女掩面而去的背影，姥姥只觉心里唯一一丝希望覆灭了，空落落的。
乔伊大约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这两个小时足以让老人平复情绪，她靠在床上，慎重地将匕首收入枕头下，脑海里回荡的全是以前和玲玲相依为命的日子。
自己收拾废品，什么脏活累活都去干，就是想把玲玲送入大学。
这孩子也很刻苦，一个人默默无闻，在学校里，她学习优异，在家里，她什么活都帮着做。
这孩子也很命苦，从小没爹疼没娘爱，从一个月起就被扔到了姥姥这里，是姥姥一手捧大的，是姥姥的手心宝。
这孩子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交流，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想起这几个月以来，自己对玲玲的思念……她的泪水就决堤了。
乔伊和小蕊对玲玲避而不谈。看来，玲玲真的不在了……
或许是心灵感应，姥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乔伊欺骗了，玲玲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这么久，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呢？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曾经，玲玲是她唯一的牵挂，唯一的希望。她一直靠着这一丝希望支撑着。
这天上午，在乔伊回来之前，老人家独自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她决定问问乔伊，如果迪恩所说属实，那她就和乔伊同归于尽逄了，也算是替玲玲报仇，自己也去泉下陪她。
客厅的门突然开了，老人家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思绪一点点拉回。她实在悲伤过去，难过极了。
“姥姥，您没睡呢？”乔伊提着水果走进来放到桌子上，又拿出一个香蕉替她剥皮：“买了点水果，吃香蕉有利于消化。这几天我来照顾您，阿菊和阿花家里有事，要回去几天。”
“乔伊，我问你一件事。”姥姥接过她手中剥好的香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可得老实回答我。”
她微愣，疑惑地迎上她的目光，唇角上扬，“您说。”但是，姥姥明显气色不好，是不是刚哭过？
“玲玲是不是死了？”她的声音因悲痛而颤抖。
乔伊突然哑然，怎么突然提这个？
然而她表情的变化，却引起了老人家的注意，“是不是你害死的？！！！”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坐实了心里的猜想。
乔伊被她的反映吓到了，她完全没有反映过来！
“姥姥……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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