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希望一点点地覆灭,看着她决堤的泪水,叶天洛放下茶杯,起身离开。或许,心死莫过于此。
刚迈开几步,身后传来她微颤的声音,“我答应你。”
他脚步一滞,墨玉般的眸子里,染上一丝忧伤,他非得用这样的方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吗?闭上眼,他的心如刀割般难受!他只是希望,她可以过得更幸福。
“我答应你,天洛。”乔伊几步走到他面前,含泪凝视他,“但前提是你必须把眼睛治好,我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一个残疾人,这样我会很累,我要照顾他一辈子。”她鼻子酸酸的,心里的坚冰一点点地融化。
他唇角上扬,抬手替她拭去了泪水。
清晨的风吹落那几片枯萎的花瓣,不远处千里香漫入鼻翼,香味还带着点无影的忧伤,让两颗斑驳的心隐隐作痛。
黎明的曙光揭去了夜幕的柔纱,吐露出美丽的朝霞。
他的唇瓣轻轻贴上了她的双唇……
这让门口的顾之脚步一滞,将这一幕捕入眼底,他皱起了眉。然后转身离开。
她就像要具木偶,被他拥在怀里,泪流满面,那双唇清凉如泉,这是叶天洛第一次吻她,这让他如同入了迷,却也知道,她还是大哥的女人,他不舍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轻轻地推开了他。
“你答应我的呢?”咫尺距离,她声音微颤。
他承诺:“为了你,我也要把眼睛治好。”
按照协议的。
乔伊把叶天洛交给了顾之,阿泉留在这里陪伴她。
阿水跟着自己回江城,带着劳恩医生一同前往。
叶天洛万分不舍,却为了那个口头承诺,他只好留在这里。顾之当即就拿出方案为他治疗。
然而给穆亦宸治疗这件事情,并不是很顺利。因为这又是乔伊的安排,这让穆亦宸很反感。他总感觉自己被人摆布着。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生病!也没有失忆!”穆亦宸的声音冷冷的,“就算记得你又怎么样?生活会改变吗?这一切不还是我的?我不还是这里的主人?人总要有忘记才不会有烦恼,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不需要记得你!”
几句话,就塞得乔伊无言以对,心头酸涩难当。
望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乔伊只能不停地跟劳恩医生说着抱歉,大老远把他请来,却没有提前做好患者的工作。
“如果你认为我是一个病人,可以提离婚。”穆亦宸又突然返回来,丢下这么一句,然后离开。
乔伊气到语塞,反倒是劳恩医生来安慰她,“乔小姐,穆先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的抗拒不利于治疗,必须结合药物,他有狂躁症。”
“……”她在沙发椅里坐下来,无奈地用手捂着脸,“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被蛇咬了,他也不会大老远路去找蛇果,也就不会中毒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自责是没有用的。”劳恩医生的中文很流利,“请把你家厨师叫来,我们改用食疗。”因为他知道,让穆先生乖乖吃药,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后,乔伊很快把所有的厨师都叫到客厅里,和劳恩医生秘聊。
劳恩医生后来也找到了劳恩医生,原来他们打过照面,原本就熟悉,商量方案自然不需要更多磨合。
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食疗可以递减一下他的狂躁症。
得到这个消息的乔伊,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冰寒的石头,不光沉重,还很冰冷。
“放心,我的食疗还是会有一些效果的。”劳恩医生说,“等他把心态摆正了,事情就会好很多,运动是必须的,排毒很重要,可问题是……他不是很喜欢运动。”
“我会尽可能让他爱上运动。”
劳恩医生最近很忙,比顾之的预约还要多,所以乔伊也没有多加挽留,次日一早,她就送他去了机场。
回来的时候,乔伊只觉头晕晕的,恶心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副驾驶位上,她扶着车门,望向车窗外极速而退的风景,这样的景致让她越来越难受,甚至令人窒息。
“怎么了?”阿彪将车停下来,焦急地询问,“哪里不舒服吗?”
“我感觉很难受,想吐,头也晕晕的……”乔伊打开车门,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记得以前,她也不晕车的吖!
可是干呕很久,还没有吃早餐的她,却吐不出什么东西。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乔小姐,再坚持一下。”阿彪扶住了她,眼看着路程不远,“回去让劳恩医生给您看看,可能最近操劳过度,休息不够。”
乔伊好半晌才恍过气来,闻着新鲜的空气,当一切事务静止,她才觉得舒心。
当阿彪送她回去的时候,劳恩医生根据她的情况,低声询问:“您多久没来例假了?”
“啊?”乔伊反映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努力地回忆,“还没一个月吧?”她也不是很确定,最近太忙,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您这症状跟怀孕差不多,您的气色已经很好了,要不先做个检查吧,你用验孕纸测试一下。”劳恩医生很专业。
然后乔伊和周嫂来到了医务室,接过劳恩医生交给自己的试纸,她愣愣地杵在那里,心里茫然极了。她会怀孕了吗?
“这是好事,快去。”周嫂唇角上扬,冲她露出慈祥的笑容。或许有了这个孩子,一切就不一样了。
乔伊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洗手间,周嫂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如果乔小姐真的怀了少爷的孩子,或许少爷对她的态度就会来个180度大转变了。
她不相信少爷是这么冷血的人,曾经,他是多么喜欢乔小姐啊。对,少爷只是病了。
当乔伊走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什么都没有,然而脸上的表情……答案已经在心中了。
周嫂迎上去,笑容慈祥地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有没有怀?”
“……”乔伊眉心一皱,“两条杠,怀了。”但她赶紧警惕地交待她,“不要告诉亦宸,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的要求让周嫂难以理解,这是一桩好事,难道不该让大家分享一下吗?家里很久没有喜事可以分享了。
然而,乔伊有她自己的担忧。
“那这个孩子,您是要……还是不要?”周嫂有些不安地瞅着她。如果没有其它决定,干嘛要瞒着?
乔伊睫毛盈盈抬起,手妩小腹,声音轻轻却很坚定,“要。”
有了她的承诺,周嫂就放心了。
这件事情,乔伊同样慎重交待了劳恩医生,“请帮我隐瞒,我不想让亦宸知道,我想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这瞒得住吗?到六七月的时候,就出怀了呀。”劳恩医生替她担心。
“可是亦宸不会要这个孩子的!”乔伊痛心地摆出现实,“他有狂躁症啊,他连我都不要,会要孩子吗?”她的眼里含着委屈而无助的泪花。
“……”劳恩医生无言以对。
她平复了情绪,小声地宣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当然,她也担心如果白迪恩知道了,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对孩子不利。如今的生活,她简直就是举步维艰。
坐在卧室一整天的乔伊,望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她的视线模糊。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当她拧着行李箱下了楼,周嫂和沈管家撞见了她,兼是一愣。
“您又要走?”周嫂很担心,“出国吗?还是去哪里?”至少,也要让她们知道她的下落吧?
“我会叫陆扬送我去。”乔伊唇角上扬,心里酸酸的,“保重。”陆扬知道自己下落,她们也就知道了。
然后她拧着行李箱来到了停车场,刚给陆扬打过电话了,他来得很及时,替她拉开了副驾驶位的门,“您这是……”看着她手中的箱子。要出远门?
“出去冷静一段时间。”她松开箱子,抬步坐入副驾驶位。
陆扬望望四周,大哥还没有回来,他皱着眉宇,将行李箱塞入了后备箱,然后绕到驾驶位,“您的安全……”
“我不会有事的。”乔伊的声音清冷疏离。难道只有留在这里她才是最安全的吗?
陆扬一手开车,一车给阿彪发去了信息。
乔伊注意到了他的细节,却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阿彪便回了信息。
陆扬放下手机,侧目看她,“乔小姐,方便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吗?”
“不方便,我家并不宽敞,已经有两个保姆还有一位老人,真的没有客房了。”乔伊说得很直接,她再次强调,“阿彪应该也知道,就算被穆觉发现,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所以请你们放心。”
她都这么说了,陆扬也就不强求。
车子刚开出海景2号别墅。
海边的一幕尽收乔伊眼底,看得她心头血液沸腾——
白迪恩穿着洁白连衣裙,迎着海风光着脚丫飞奔着,旁边的凯迪拉克上,穆亦宸悠闲自在地倚在车身,凝视着那抹舞动的倩影……
乔伊收回目光,十指紧捏在一起,抿了抿嘴唇,努力忽略掉心底那抹钝痛。
这几天,乔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除了接阿彪的电话,听他汇报家里的情况,还会给顾之打电话。
然而,顾之告诉她,“叶先生在你走后,就回江城了。”
乔伊握着手机杵在那儿,脑海一片空白,紧接着,传来几声突兀的敲门声。
有保姆前去开门,她思绪收回。
“请问您找谁?”阿菊望着门外那张精致白皙的俊脸,皱眉客套地询问。
乔伊起身,撞入叶天洛漆黑的瞳眸里,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沉默对视的两人,让阿菊很快明白了些什么,这是家里的客人,她转身看了乔伊一眼,然后知趣地退开了。
“你就是这么不听话的吗?”乔伊眉紧微颦,面容阴沉下来,努力克制着情绪,“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你要是瞎了怎么办?!”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叶天洛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大哥他就是个疯子!劳恩医生说了,他是狂躁症!极度狂躁!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是医生,用你教?”乔伊气不过,转身生气地往沙发里坐下来,不再看门口的他。顾之答应为他提供治疗,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叶天洛欲言又止了两秒,他走进客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地站在那里。也不辩解,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希望她可以理解。
随着双方保持着沉默,叶天洛始终紧紧地皱着眉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迟迟没有听到脚步声的乔伊突然站起身,固执执拗却依旧漂亮的眸子迎视着他,“天洛,知不知道你在给我添乱?”
“我担心你。”叶天洛英俊的脸上寒意更重,冰冷的气质完全可以冻结四周的空气,“我说过,要站在你一转身就能触碰得到的东西。”
这个样子的他,是乔伊从来没有见过的。幼稚!
但是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这里有穆亦宸派来的保姆。
楼下咖啡馆。
乔伊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咖啡杯,神色严峻,心情沉重。
“眼睛失不失明是我的事,我都没有去计较,你瞎操什么心?”叶天洛神情无比自然,“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我,我要保护你。”
“我怀孕了。”乔伊声音静静的。
叶天洛微愣,眸中闪过一抹忧伤,他没有说话,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不知怎地被刺痛了一下!
她凝视着他,观察着他的反映,等待着他的回答。
“乔伊,你做任何的决定我都尊重你,这个孩子可以由我和你一起来保护。”他笑了笑,声音低柔了几分,“我知道你希望生下来。”虽然他不是那么希望。
“可是,如果你失明了,你拿什么保护我们?”乔伊眼里含着心疼的泪水。她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了,难道真的只有他瞎了,她才肯罢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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