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手,示意太监将人拉开,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皇九子炎冥的身上。
那种晦暗不明的目光,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很多年,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皇帝当时看皇九子炎冥的目光。
有惋惜,有忌惮,又有不忿,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目光。
皇帝甚至一句话都不好说,他直接将玉玺和圣旨扔在炎冥面前,跟着闭上眼,手脚规整地躺龙床上,落下最后一口气。
炎冥并未弯腰去捡,他目光从玉玺上划过,随后抬头,看着咽气的皇帝,淡淡道:“敲钟。父皇驾崩了。”
挨着炎冥跪的十四皇子猛地一把抓起玉玺和圣旨,面目疯狂的道:“我的,玉玺是父皇给我的……”
这其中与炎冥关系好的六皇子一愣,其他妃嫔也是呆住了。
唯有贤妃欣喜若狂,她双手护着十四怀里的玉玺,转头就对炎冥道:“老九,你早便是端王,你弟弟可什么都没有,如今这玉玺就给他!”
见过无耻的,见过偏心的,可贤妃连这两样一起占了。
丽昭仪气的面色铁青,分明皇帝都还尸骨未寒,当着他的面,贤妃就能这样夺取端王的东西!
“贤妃,适可而止!”丽昭仪站出来道。
六皇子也站在炎冥这一边:“众皇子皆分封,这玉玺是父皇最后留给九皇弟的!”
这一切,亲疏明显,没功利心的二皇子,冷眼看着这些,最后看了眼皇帝,跟着转身就走了。
十一皇子也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殿中龙床前,只剩面色颓然的大皇子,有野心的暴脾气的四皇子,还有有贼心没贼胆的五皇子,以及企图抢夺玉玺的十四皇子,以及各妃嫔。
炎冥缓缓起身,他知道这三位皇子也是想抢,毕竟十四皇子能抢,他们自然也能。
他敛下目光,静静看着没气息的皇帝。
上辈子,他可是寿终正寝,本还有几年好活的。皇后也没有毒杀逼宫的心思。
他同样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床前,心头忐忑。
他这位父皇当时只留给他一道继位圣旨,玉玺是让身边的老太监拿着,没有暗卫,没有下诛杀清王息谪的命令。
他此刻不想去想,是不是上辈子的父皇忘了暗卫那么一回事,亦或他觉得亏欠了嫡长字,更或对二皇子息澈有内疚,所以将本该是属于自己的暗卫给了他们其中一人?
以至于,他对秦关鸠和老十四,以及贤妃的背叛,猝不及防,连半点反击的机会都有。
而上辈子,其他几位皇子仍旧分封,老大同样是留在京城,只因皇后力保,还有秦家为后盾。
所以,最后连他也死了,十四死了,剩下的皇子有些去了封地,二皇子一直在佛门,没有回来,可老大,平平安安。
他不知道大殷这一代的夺嫡到底谁是最后赢家,他此刻只明白,他这个父皇,上辈子直到死,即便给了他玉玺。
都是故意在坑他!
他不待见他这张脸,又晓得他的能耐,所以将他捧到人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若他最后胜了,那证明他确实有才能为帝,这是大殷的幸事。
倘使输了,那只能说他手段不够,胜的那个人,比他还厉害。
总是,以这样蛊虫的法子,争斗出来的最后一个,定然不会败落了大殷。
但这辈子,太多的意料之外,脱离了皇帝的掌控,又加上皇后的毒杀,还有老二的无情,秦家的拔除,他便做出了和上辈子不一样又相似的决定!
且,皇帝也知道。
如今以他的能耐,即便玉玺不给他,他也会凭自己的手段巧取豪夺!
这一世的皇九子,再和上辈子的皇九子不一样!
炎冥转身,他看着丑态毕露的贤妃和十四,倨傲伸手:“拿来!”
十四皇子死死抱着玉玺,贤妃还帮他按着圣旨。
甚至贤妃还嘶声竭力的道:“不孝子,本宫今日起就是太后,这玉玺是你十四弟的,你不准抢夺!”
听闻这话,炎冥就笑了,他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一甩浮尘。就尖声嗓音喊:“暗卫?暗卫何在,还不现身速速叩见新皇!”
不仅如此,他率先一撩袍就跪了下去,口中高呼:“新皇万岁,万万岁!”
暗影之中。衣袂簌响,跟着在所有惊骇的目光中,一行二十一玄色夜行衣蒙面暗卫就跪在炎冥面前,当头一人,脸上覆的是鸦羽面具,他双手奉上象征暗卫的令牌,恭敬的道:“属下暗一,率二十一众,叩见新皇。”
这个人,却是和之前先皇的那名暗卫又已经不一样了。
炎冥伸手接过令牌,他垂眸看了看,知道这暗卫是可能信任的,轻描淡写地下了他继任后第一道口谕——
“点五人。速去端王府,暗中护卫皇后安危,并告知皇后,朕肃清皇宫,就亲自去接她。”
没人能想到,炎冥作为新皇,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维护苏绵绵的。
“先皇驾崩,乃是皇后企图逼宫毒杀之故,先皇念旧,念在往昔,不与秦家追究。”炎冥又说。
末了,他看着贤妃和面色苍白的十四皇子,眯着眸子道:“贤妃无法接受先帝驾崩。悲伤过度,神智不清,往后休养云霞宫,没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一步!”
贤妃脸色大变,她歇斯底里的喊道:“不孝子。畜牲,哀家是你生母,你竟想软禁哀家……”
丽昭仪面露犹豫之色,到底是姐妹一场,可如今新皇继位,她还看得清行事,不好求情。只琢磨着晚一些再同炎冥谈谈。
炎冥慢条斯理到十四面前,他轻轻松松伸手一拿,就将圣旨和玉玺从夺了过来。
“我的,我的……”十四皇子仿佛魔障了一般。
炎冥一抬脚,将人踹出去,冷声道:“再不老实,朕不介意背负一个弑弟的名声。”
十四皇子让炎冥这口吻给吓住了,趴在地上,硬是没敢爬起来。
暂且料理了这恶心的两母子,炎冥偏头看向蠢蠢欲动的四皇子,以及眸色闪烁的五皇子,淡淡的问:“你们也是想要玉玺?”
五皇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手道:“回圣上,臣弟不敢。”
四皇子咬咬牙,也只得单膝跪下,同五皇子说了一样的话。
压制住了一众人,炎冥最后看了眼先皇:“着礼部赶紧处理先皇入皇陵之事。”
一应的吩咐下去。炎冥看向面容悲切的老太监,不无客气的道:“公公,可是愿意帮朕做件事?”
老太监猛地就给炎冥跪下来:“这是老奴应该的,应该的,圣上吩咐就是。”
炎冥点头。他就是喜欢老太监这样识时务的:“朕从前的XXXX宫,收拾一下,朕同皇后暂且住那边,等先皇入了皇陵,再迁过来。”
老太监哪里有不应的,连忙点头,称这就去收拾。
炎冥不想再等,他跟着写了道册封皇后的圣旨,自个带着,就急急回端王府了。
这头,苏绵绵初初睁眼,她摸着后颈子,酸痛还没缓过来。就听面前玄色衣衫的人在说:“属下奉圣上旨意,前来护卫皇后娘娘安危,圣上还说,等肃清了皇宫,就亲自来接娘娘。”
最黄粱的一梦,苏绵绵觉得莫过于此。
她睡觉前,还是端王妃,一觉醒来,竟成了皇后?
一边的月星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来,天知道她刚才以为是刺客,还同这几人动了手来,结果都没在其中一人手下走过十招,就让人给擒了。
好在。都是自己人,她揉着手腕子,没好气地白了这五人一眼。
苏绵绵反应过来,她愣愣问月星:“大爷,我怎的突然就晕了?还是没睡醒?”
这句“大爷”,月星听在耳里。简直觉得要人命,从前小哑儿从皇子妃到王妃,她都没这样的感觉,这甫一做皇后,她就觉得心悸的慌。
是以,她赶紧摆手:“娘娘。莫要再这样叫属下,圣上听见,约莫是会要了属下的命去。”
苏绵绵这会次才回过味来:“所以,是阿冥故意弄晕了我,自己去了皇宫,皇帝驾崩了?宫变了?阿冥做了皇帝?”
月星虽然没亲眼所见,不过也差不多,她便点点头。
哪知,苏绵绵下脸一下就沉了,她目光落在面前五名黑衣人身上,恶狠狠的道:“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是什么皇后!”
虽然都蒙着脸,但这五人面面相觑,深感棘手。
月星也是觉得不妥,但她还没开口相劝,苏绵绵就扭头跟她说:“大爷去外面守着。”
主子都下了令,作为属下,也不好说,只得都下去了,五名暗卫隐在暗处,不见人影。
哪知,苏绵绵等月星出去后,她竟蹬蹬跑下床,跟着就将房门放下门栓,锁死了!
他敢弄晕她,还一人去涉险,她就能不让他进门!
堂堂新皇捏着圣旨,沉默都盯着紧闭的房门。
月星明智地拉着自家蠢狗躲一边去了。
新皇凤眼微微一扫,隐在暗中的暗卫齐齐打了个颤,跟着嗖嗖离开了。
周遭没有人之后,炎冥轻咳一声,抬手敲了敲门。
苏绵绵在里头吼:“没有人,没有人……”
炎冥终于脸沉了沉,他冷声喝道:“开门!”
苏绵绵哼哼几声:“不开!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弄晕我!炎冥你个大骗子,说好要一起的呢?还让人送我出京城?你怎么没让人送我上天!”
炎冥揉了揉眉心,觉得手头的封后圣旨,也没那么欢喜了。
他耐心性子说:“我没骗你,我知道不会有事……”
“你知道?你知道个毛……”苏绵绵口不择言地爆粗话了,她在门那头,将门拍的啪啪作响,以示自己的愤怒:“万一我不跟你一起,你回来又像上辈子一样咋办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她虽没亲自历经过上辈子的记忆,可由炎冥说来。她也就深刻地记住了,并其实隐隐不安着。
炎冥抿了抿薄唇,淡淡的道:“不会,月星还在。”
苏绵绵不想理他,抬脚就往里间走。
在门外的炎冥顿了顿,手搁门栓的位置,稍稍使力一震。
“嘭”的声响,门栓从中断裂,啪嗒落地,门应声而开!
苏绵绵才刚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她保持着四肢爬床的姿势回头,就见威仪俊美的新皇施施然走了进来!
妈蛋!她要换锁,换按密码才能开的大锁!
新皇进来,将圣旨随手一扔,直接走了过来。
苏绵绵回过神来,她飞快往里爬,还将被子拢在身上,气势汹汹地跟炎冥挥手:“出去,出去!”
炎冥哪里会理她,他直接退了外裳,长腿一抬就躺到床上来。
苏绵绵正琢磨着踹他一脚,不知道能不能将人踹下去。
炎冥伸手一捞。就将人困进怀里,他冷着脸,抬手就抽了她屁股一记,还冷飕飕的道:“不让我进房间,嗯?将我关外头,嗯?”
他一连从鼻尖哼出两个拉长的字音,实在叫人胆颤心惊。
苏绵绵都让这巴掌给抽懵了。
雾草,分明是他不对,为何她要心虚?
她在心虚个什么劲啊?
她张牙舞爪地撑着他胸口起身,跟个炸毛的奶猫一样龇牙吼道:“你弄晕我,你还有理了?凭甚我要让你进门?你弄晕我时,怎的没问过我意见,我又为何要问你意见?”
炎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见她眼圈隐隐有发红,显然是气的,可是脸上再如何凶,死死抓着他胸襟的指关节都有泛白,便是又担心的。
她这等招人的小模样,倒叫他没法想从前那样横她了。
心尖子发软,他将人按进怀里,低声道:“算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也是没谁了,谁当新皇第一件事不是肃清皇宫、整顿朝堂,偏生到他这,就得先低声下气地认错哄着新皇后?省的这蠢东西脑子转不过弯来,闹着不同他进宫。
炎冥觉得自己耐心就没有这样好过,这不,温柔小意地低头亲了她耳鬓,还厮磨道:“乖,都做皇后的人了,床笫间谁你怎么挠我,出了房间,往后莫这样,叫我这皇帝的脸面哪里搁?”
苏绵绵啐了他一口,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没稀罕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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