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你快看,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两个摄政王?你看这里有一个,下面房间里竟还有一个,你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见安然摇头,黄鸿飞只当她真的没事了,立刻就好奇的跟她说起来:
“你看你看,他们两个真是一模一样呢!”
一边说一边又打量了面无表情的皇甫琛好几眼,大概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安然,凑近了问她:“你们怎么了?吵架啦?还是他欺负你啦?”
安然这时候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因为黄鸿飞几句关切的话语再度起了波澜,但她最终只是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没事。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鸿飞见她问起来,忙不迭的说道:“你看给王爷换药的那个太医——”
他指着揭开的一块瓦片露出来的小洞对安然小声说道:“看见没?”
安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是府里惯常用的那一个吗?”
她说这话时,到底忍不住瞥了眼皇甫琛,据说这个太医是深受他信任的,因此才能被他安排在王府住下来。
难道这个太医竟有不妥?
安然这才打起精神来凑过去跟黄鸿飞一块儿看。
就见那正背对着床上躺着的那个“皇甫琛”调弄伤药的太医趁人不备,飞快的从袖子里滑出个小纸包来。
他似乎有点紧张,手指抖了抖,那白色粉末便有些洒在了药碗外头,他忙忙回头看了一眼,见“皇甫琛”依然闭目养神并未留意,这才放下心来。
小心翼翼的松一口气,端起调制好的糊状膏药走向“皇甫琛”:“王爷该换药了。”
床上那人对他极是信任,依然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的应了声:“嗯。”
那漫不经心的神情跟懒洋洋的语调竟跟真的皇甫琛一模一样。不仅黄鸿飞频频去看屋顶上的皇甫琛,就连安然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皇甫琛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样子,只闲闲坐在屋顶上,一只手状似无意的横在安然身后,却并未贴在她腰间,那是防止她不当心掉下去的动作。
看见安然看过来的目光,便似心情极好的冲她露齿一笑。
安然莫名觉得有些狼狈,狠狠地别过头去。
才在心里发誓永远不理他,一辈子无视他的。可到底意难平,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张口刻薄的刺了一句:
“有些人坏事做多了,不给自己预备一两个替身,怎么放心得下?”
管她说的再是刻薄,皇甫琛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这回倒是躺了下来,也不知他看着的是黑漆漆的天空还是安然坐的挺直的纤细背影,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本王十五岁那年回京,下面那人因犯了孝文昭顺皇后的忌讳,要被人拖出去打死。是本王说府里缺个府医,将他救了下来,九年了。”
他虽说的很平静,但嗓音里到底透出了些许惆怅来:“本王早就明白,这世上不会有永远衷心的人。”
安然很想赞同他,但又不想跟他说话。
黄鸿飞却有不同的看法:“你这话不对,世上怎么没有永远衷心的人,定是你平日里对人家不好,太过苛待他或者他的家人。说不定正是挟了人家的妻小,人家心里不忿,才想着要趁机摆脱你的控制。”
说罢还用力的点了点头,忙不迭的寻求安然的肯定:“小夏,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安然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认同,后世有一句话她觉得很对胃口——所谓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倘若有人给足了背叛的筹码,又有几个人是经得起诱惑的?
皇甫琛见安然点头,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本王不但没有挟持他的妻小,还让人平日里多关照他们。挟持他家人,命令他来害本王的,倒是另有其人。
黄鸿飞一听,立刻笑着道:“你看吧,人家也有难言之隐嘛!为了他的妻小,他迫不得已才害你,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安然被他的天真打败,忍不住摇头叹息,想要开口说两句,想着那话颇有为皇甫琛开脱的意思,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皇甫琛冷冷嗤笑一声:“本王待他不薄。他被人威胁,却为什么不直接找本王给他做主?偏就受了人的胁迫来害本王,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更何况,人家还给了他天大的好处,事成之后,许他太医院院正之位,他的儿女都会因此而受到提携。”
黄鸿飞哑口无言,摸着脑袋想了想:“你以前救了他,还安置他跟他的家人,他却为了自己和儿女的前程来害你,如此忘恩负义,实在死不足惜!”
末了又问安然:“小夏你说是不是?”
安然一向很给黄鸿飞面子:“做人恩怨分明,本该如此。”
黄鸿飞便很是得意的笑道:“我师娘也是这样说的,还教我别傻傻的信什么以德服人,以德报怨之类的。
行走江湖,最要紧的是拳头,还有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此才痛快!
倒是我师父总跟我说,凡事不能只求自己痛快,要多为别人想想,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安然便道:“你师父师娘说的都没错,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连圣人都如此说了,更何况我们这些凡人。你师父想必是一个心软的好人。
总为他人着想,所以才会这样教你,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总为他人着想,却又将自己置于了何处呢?岂不是时时都要委屈自己了?”
别说黄鸿飞听的傻了眼,就连漫不经心的皇甫琛似都听住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观念,一种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的畅快恣意,很明显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
另一种却是总为别人着想,甚至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烂好人,她似乎也并不愿意做一个烂好人呢,那么,她更应该跟他呆在一起才是,因为他们怎么看都像是同一类人啊!
“那,我又想痛快的行走江湖,又不想总委屈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黄鸿飞顾不得底下的官司,一颗心全系在了安然的话上,忍不住纠结的问道。
安然淡淡道:“这就是一个度的把握了。要怎么样又能自己痛快,又能不委屈了自己,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她怅然的拍了拍黄鸿飞的肩头,她这辈子估计是无望离开这牢笼了:“所谓实践出真理,你以后行走江湖多了,经历多了。想必就都明白了。如果你有了明白的那一天,不要忘了告诉我一声。”
黄鸿飞便拍着胸口保证道:“你放心,你可是我第一个朋友,以后我一定亲自告诉你!”
皇甫琛却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尺度的把握,这会不会太难了一点?
各有所思的三人刚刚安静下来,就听得下面传来药碗落地的清脆声响。
黄鸿飞忙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咦?怎么了怎么了?”
只顾着说话,竟忘了底下的好戏,不由得扼腕叹息:“小夏你看到没有,怎么那个假的摄政王不动了?不是要当面揭穿他害人的恶行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别问那么多,看下去就知道了。”安然将他的脑袋推开,自己凑了过去。
既然皇甫琛早就知道了府上的太医被人策反了,又安排了替身,就断断不会只是为了揭穿太医害他的事情,想必后头还有更多的安排才是。
她虽然也很好奇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但她绝不会开口去问皇甫琛的!
就见屋里的替身气息全无般躺在那里,那吓得掉了碗的太医脸色惊惶又惨白的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唤了两声王爷,见没反应,又壮着胆子去摸替身的鼻息,果真什么都没探到,倒吓得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盯着替身半天。
忽然连滚带爬的往外爬:“来人,来人啊,王爷不好了!”
屋子里很快涌进来一堆人,安太夫人跟池小侯爷最后才进来。显然皇甫琛事前并未告诉安太夫人,等安太夫人一进来。
瞧见床上躺着的一动也不动的替身,眼泪霎时喷了出来,痛嚎一声,人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屋顶上的皇甫琛自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内疚,不忍见自家姨母这个模样,拉了安然就要往下跳。
黄鸿飞一把拉住安然另一只手,兴奋的问:“去哪儿?我也要去!”
皇甫琛瞥了眼那碍眼的手,倒是没多说什么,只将安然往他身边拉了拉,很不客气的打开了黄鸿飞的手:“本王的女人,岂是你可以随便拉扯的?再有下次,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罢,也不顾安然的挣扎,搂了她的腰便跳了下去,趁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往汀兰苑的方向疾奔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黄鸿飞愣了愣,摸着被打的通红的手背,半天才咕哝道:“不就是拉了一下嘛,小气!”
不过到底还是心急皇甫琛他们的去向,抱怨完了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冰凉如水的夜风拍打在安然细嫩的肌肤上,如刀割一般的疼,让她忍不住将脸往皇甫琛怀里藏了藏。
皇甫琛似没察觉到安然小小的动作,他并未低头看怀里的她,却突然伸出手,将她的脸完全藏进了怀中,不让夜风有丝毫吹到她的可能。
安然本能想要挣脱后脑勺上那只手,却听得皇甫琛低声说:“别动,本王伤口要裂开了。”
不知怎的,安然竟真的不动了。
她想。才不是怕他伤口裂开的缘故,而是他的手太用力,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对!她在他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定是他太大力的缘故!
安然点头的弧度有些大,倒惹得皇甫琛低头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不肯说话定然也是要消极抵抗他的,不想她竟还愿意回应他,他的唇角愉悦的勾了起来:“乖女孩。”
安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起来,脱口咕哝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伤口要裂开。你少自以为是了。”
话一出口,愈发后悔,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嘛!
果然头顶传来一声极短促的轻笑。
安然真想把自己的脑袋重重砸在他的伤口上!
这样丢人,同归于尽算了!
幸而这时目的地到了,皇甫琛停了下来,带着安然翻过汀兰苑的墙,隐身在一间房间外面的墙角阴影之下。
他一停下来,安然就下意识的要推开他,无名无份搂搂抱抱实在太过分了!
皇甫琛却没松手,只手制住她,用另一只手擒了她细腻优美的下巴。迫使她往外头看。
安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月亮竟从云层里跳了出来,照的一地树影斑驳,若她此时推开皇甫琛,她的身影就会被月光映照出来,极容易被人发现。
安然不敢再动,只是胸贴着胸靠的这样近,近的都能闻到彼此呼吸,轻轻浅浅,偏又莫名生出纠缠不休的暧昧缠绵来。
长夜如水,四下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安然觉得胸口发闷,连呼吸都没有力量,心脏在喉咙口急促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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