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两人一到河边上,若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河的中游,即便是干旱的年成这水也不至于这么低,之所以收成不好那是因为水位低而大家无法将这水引到农田里,可是这春天,明明雨水充足,就是这农田的水都是老天给的,可是这河中的水怎么会这么少,最深处也不到一个成人的小腿。
然而,酝酿好的话此刻却卡在了喉咙,因为有着太多的疑惑,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解。
“上游封河了。”
有了那些规律的水渠,一切就好解释了,这是那些无良的人准备收刮民脂,暴力谋取利益,韩雨竹看向上游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冷声说道,只是,所谓的官,在她的心里再一次被拉低了格调,原来皇帝曾经重视的功臣之家也不过如此,这秦大人不缺钱财,那么?弄这么一出,用意是何?
“封河,那下游的其他村子怎么办,难道每年都等着饿死么?”
对于劳动成果,若初是非常重视的,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而且几个村子本来就不富裕,要是没了这些良田,那要怎么活。
“饿死当然不会,他们会一个村一个村延续下去,每到一处便封一次,然后像是现在这样,只让极少量的水流下来,然后,他们会在其他的村子再建水库,用同样的办法谋取利益,只是...苦了这些百姓了。”
河是封不死的,而且这天气的变化更是没有人摸得透,但是他们却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在每一个村谋取这样的利益,加上水库养鱼,这鱼自然会要销处,既然是官,那民便不敢欺,更不敢对峙,即便是茗香酒楼这样的大酒楼也是不会一口拒绝的。
“世态炎凉,过好自己的,帮的了一个帮不了一群,帮得了一群帮不了一个城,靠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农田不一定只种稻子,能种的还有很多。”
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河葱郁的林子,迷雾婆娑,似真似假,难以分辨,韩雨竹叹息一声,这明显是官逼民反啊,看着若初那表情,她有些恍惚,这浑然天成的气质和那深邃的眼眸真的不是一个常人所有的。一番叹息,便是轻声说道,话落,却转身离去。
“大人。”
上游的某一处隐秘的角落,秦震负手而战,一双如鹰的眸子直直看着中游的两个人,眸低平静如水,透着一丝苍凉与深不见底的高深莫测,他身后一黑衣人上前将褐色的披风给他披上,担忧的出声。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忍受的痛是什么?”
秦震一手探向最近的一根树枝,这是一棵高大的槐树,青芽嫩绿,钱币般大,春风抚过,哗哗作响,声音却莫名的动听,秦震看着这嫩绿的青芽一笑,而后手一用力,那横过来的小树枝瞬间断落,他两指捏着嫩绿的枝芽不停的用力,面目倏而狰狞,冷若寒霜道:
“生离死别,互相残杀。”
八个字,却如烙铁烙在了他的心尖深处,疼的痉挛,却偏偏还要保持着微笑。而手背和脖子处青筋突起,像是变了样的怪物那般。
“大人。”
身后之人眸底一缩,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出几颗药丸,可是还未来得及喂给秦震却被他一手拂开,秦震像是疯子那般扬天爆吼一声,本来束着发丝的发冠嘣的一声砸开,而他披头散发猩红着眼睛,露在外面的皮肤根根青筋突起,还在扭动,就像是蠕虫那般令人惊恐之极,而他十指狠狠抓着自己的脖子和身上的皮肤,几欲发狂道:
“这一天我等了可是整整十二年,十二年,一年二十四次被剧毒侵蚀,变得像疯子,像魔鬼,可就是不像人,这些药,吃了又能怎么样?下了地府她还是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他发疯那般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抠着自己的皮肤,抠出血痕,抠得血肉模糊,可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只是发狂的发泄着,发泄着......
这边,韩雨竹回到家里,眼看就要到晚饭时间,便是拿了带过来的东西走了出去,尾随而来的若初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有些沉的东西,对着她笑了笑,便是走在了前面。
“若初,你现在识了这么多字,看了这么多书,心思比之前成熟了很多,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现在...是不是想去考功名了。”
韩雨竹小跑的追上他,将近来藏在心里的话问出,问完,便是侧头看他。
“只要你不嫌弃,我只想这样一直陪着你,功名也好,利禄也罢,我通通不想要,只是很多时候会感叹,我们的人生真的是千变万化,曾经如同一个乞丐那样的我会遇到聪慧透彻的你,曾经不谙世事的我会为了这些可怜的村民而伤感,可是,你知道么?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七姑娘,我承认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报复,可是,比起你,那些都不算什么,可是我却怕我不能保护你,所以,很多时候,也会想让自己变强大, 强大到不用你再这般操心操力,不用你在为我担惊受怕,毕竟,我才是男人。”
说白了,他内心还是没有安全感还是自卑的,因为在饭馆里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外面的客人说这些闲言碎语了,说他是个吃软饭的,没有七姑娘也就是村里的一个没人瞧得上的童养夫,那一刻,他心如刀割,真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他更想尊重七姑娘,只要她开心,他就一直默默在背后做一个透明的人。
可是,很多时候,他也会伤感,为何不是自己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而是她来维护自己。所以,这种矛盾的心里造成了他现在的沉默,多说多错,他只能视而不见。
韩雨竹一路沉默了,她能够体会他此刻矛盾复杂的心情,就如他而言,在这样的人权时代,他是个男人,就应当负责起男人的担当,她一介女流,生意越好,没有后台,只会让有心人惦记,而且若真的动手脚,真的轻而易举。
可是,这种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习惯了,她想放手让他去闯,考功名也好,其他也好,可是最终,她觉得自己还是自私的有些放不开手,或许,早已习惯了那种不管寒冬还是仲夏一起抱团取暖又或者是用手掌为自己扇风取凉的他。
又或者是,那种浅浅淡淡的情早已入了骨髓......
两人来到马文家,马文的脚已经彻底好了,现在都在下田干活了,对于两人的到来很是欣喜,可是这喜悦却只是表面的,将两人引进屋,马文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对着厨房忙活的马婶喊道:
“媳妇啊,多弄几个菜,若初小两口回来了,待会儿让小李也一起来喝上两口。”
他可是才从田里回来,最近这雨下的有些密,天气一变好大家就抓紧时间干活,有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有时候却又一整天出不了门,而家里太久没有热闹过了,因为这水源问题气氛一直压抑着,今天难得心情好一点。
“马叔,不要这么客气的,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喏,这可是我亲自酿的桃花酒。”
别看马文平时说话为人都很讲究,可是他也是一酒鬼,只是很会分场合,逢年过节的必定是不醉不休,而且这里正也是这样的,两人还真的是配对了。
韩雨竹一直都知道他有这爱好,可是米酒喝多了也伤身,便是特意带了一坛桃花酿过来,要说,这连若初都没尝过的, 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喝酒。
“桃花酒,名字好听,有意境。”
一听到酒,马文双眸就放光,他可是年后开始就没碰过酒了,之前是因为这伤口,而现在却是因为这烦心事,其实,当这个村长也不容易,早几年还好,村里没有那么多外人干扰,大家各管各家,虽不说富裕,但吃喝不愁,家里和睦,过得惬意多了,而现在......
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少村民都想着攒点钱搬走算了,民不与官斗,但是总不能让一家子等死啊。
韩雨竹却只是笑了笑,马文便是起身去喊里正。
“妹子啊,听说你连酒都带来了,我这老兄可是馋几个月了。”
里正一进门便调侃起来,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更不会因为村里之事而影响到其他人,毕竟,韩雨竹现在一切都好,是村里的榜样。
“对呀,这酒还未开封的,味道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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