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芬玥真如一座冰雕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没敢多看齐阎,低着头,潸然而落的泪水湿了身前的衣襟,她彷徨地哭泣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孩子。
对于母亲这个词汇,包馨儿是敏感的,看着齐芬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齐阎的母亲,也就是她的母亲!
这样想着,她大步上前将齐芬玥拉向身后。
齐阎这才回了神,目光对视包馨儿那双愠色的眸,眼底的温柔稍稍浮上来,一伸手,“馨儿,你过来。”
看着齐阎伸过来的大手,包馨儿蹙了蹙眉,轻轻一摇头,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齐阎看着自己母亲会是那种含恨的眼神。
见包馨儿没有动弹,齐阎也没恼,依然朝她伸着手,极有耐心地说道,“父亲手术完成了,医生并不能确保非常成功,麻药药效比医生想象的要过早失效,父亲已经醒来,他浑身上下包裹得如同木乃伊,心情非常糟糕,我不知如何安慰,馨儿,帮我安慰安慰父亲,好吗?”
“这么快?”包馨儿抬眸看了一眼墙上时间,原来已过去大半天。
齐阎抿了抿嘴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似乎齐芬玥不存在般,适才眼底的寒凉也似没有发生过。
而包馨儿或许是太过担心阎一了,从齐阎手中抽出腕子,风一样跑出一截路,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回转身子,却被身后的一幕惊呆了!
齐芬玥跪在地上,齐阎背着身子,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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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重头再来,从来都是自欺欺人的说辞,试问,人生短暂,又有几个二十年来得及让我们重头再来?错了就是错了,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没有不值得原谅的错,只是往往人被伤得太深,没了原谅他人的信念。
早在齐阎少年的时候,齐芬玥与阎一在一次游玩归来后,她向阎一提出离婚,她给出的原因很简单,她说,跟他在一起已然没了激情,想要重新寻找一份爱情,一个可以每天都带给她意外和惊喜的男人。
那时候阎一住在龙景庄园,齐谭并不知道女儿与女婿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更不知道阎一将自己反锁在房中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而自己的女儿也一个人一声不吭离开了庄园,所有人都以为这夫妻二人又一起去游玩了。当佣人发现阎一的时候,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齐阎的事情龙景庄园与古堡正闹得不可开交,齐谭封锁了阎一住院的消息,抢救过来阎一后,齐谭没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只好四处打听女儿的消息。
齐芬玥儿时,齐谭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职责,直到女儿成年,结发妻子重病离世,他这个做父亲的才回归,为了弥补女儿,他尽可能满足女儿一切要求,齐阎是齐芬玥的初恋,他们相爱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反对,但是也不太赞同,然而为了让女儿开心,他宁肯得罪当时显赫一方的汤普森家族,始终没有站出来反对这场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看到女儿开心,后来他完全失了立场,狠下心来与汤普森家族对着干,当是齐泰会刚在旧金山站稳脚跟,身为齐泰会主事的他,说白了跟黑社会头目差不多,所以汤普森家族多少也顾忌。
眼看着外孙就要长大成人,女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要离婚,他怒不可遏。
当得知事实真相后,齐谭当场气得吐血,方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地不称职。
阎一醒来后,颓废了很多天,见齐谭为了女儿的事情,气得头发都花白了,自然心疼,于是他主动劝说齐谭,还提出请齐谭不要将他与齐芬玥离婚的事情公开,他说他愿意等齐芬玥回来,哪怕是用一辈子。
阎一没回古堡,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住在龙景庄园,他陪伴齐阎的时间便也多起来,齐阎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叛逆,他察觉到母亲抛弃了父亲,潜意识认为这就是一种背叛。从父亲无尽的失落与孤寂中,他对母亲的恨意便蒙生了。
两年后,齐芬玥回到旧金山,她没人陪伴,却也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挺着大肚子回来的。
原来她一直隐居在中国,她后来的男人是个酒吧的歌手,在一次夜场中因为摸了一位女客人的屁股,被一群社会青年活活打死。
齐谭为女儿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没让她踏入龙景庄园一步。
阎一一直爱着齐芬玥,纵使她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他也不介意,在齐芬玥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并且愿意视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己出。
齐芬玥被阎一的深情深深打动,方知这两年来自己的行径多么地荒唐,想要打掉孩子好好与阎一过日子,却被医生告知她怀了一对双胞胎,五个月的肚子跟足月似的那么大,她又患有严重贫血,若执意引产,恐生命不保,在阎一的劝说下,便作罢了。
眼看齐芬玥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阎一想为她找处安静的地方居住,得到更好的照顾。
齐谭不同意齐芬玥大着肚子回庄园,放出狠话,若还认他这个父亲,就算是丢了命,也必须把肚子里的野种打了。
而古堡的人从来都不认可齐芬玥,思来想去,阎一只好带齐芬玥回阎家。
从那天开始,不幸降临……
包馨儿听着齐谭对当年之事的回忆,心口隐隐泛疼,望着病榻上神情悲伤的阎一,欲言又止,实则是不知如何安慰。
“芬玥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她?”齐谭心疼地看着阎一,他一直视阎一为亲生儿子,一方面源于他对女儿的不离不弃,另一方面就是阎一虽然性情有些软弱,骨子里却是心地善良有责任心的男人。
阎一眼底是激动的,不难看出他在听说齐芬玥今天来医院偷偷看他时,他的激动不已。
半晌后,他却轻叹摇头,“我会自己去找她的。”
齐谭明白阎一的意思,他是想身上的疤没了,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女儿面前。
“看到没,齐阎与他这个父亲是不是有得一拼?”齐谭心情沉重,阎一刚做完手术,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想了想,便将话题转移,于是淡笑一声,看着包馨儿说了句。
包馨儿扯了扯唇角,想回之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拿过身旁的杯子抿了一口水,看向阎一,“父亲,让——”总感觉母亲这个词汇从嘴里说出来怪怪的,却还是清了清嗓子说,“你现在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还是让母亲来照顾你吧,我想这也是她所期待的。”
“可是齐阎……”不得不说,相较于自己的女儿,齐谭似乎更偏袒齐阎一些,总是顾及齐阎的心思。
“齐阎想搬出去住就让他自己搬出去住好了,您还怕您这个外孙长翅膀飞了?”包馨儿说完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阎一心细地发现包馨儿脸色有些不对劲,“不舒服?”
“可能是没吃午餐,饿得有些心慌。”包馨儿倒不隐瞒,眼馋地看了看茶几上的水果,紫红晶莹的提子光看着都让人流口水。
“你也是的,齐阎不带你去吃饭,你自己就不知道吃饭吗?”齐谭并不认为是女人就一定要学会做饭洗衣伺候男人,但最其码照顾好自己的能力得有吧,可是这包馨儿,他从来没见过她下过厨房,而且听徐妈反应,饭不往她跟前送,她很少说饿了要吃饭之类的话。
“当时没感觉到饿。”包馨儿嘴里塞着提子,吐字不清地回复了句。
入夜,起了雾。
窗外空气微凉,光彩绚烂的世界朦朦胧胧,室内一片温暖,不过,纯粹是视觉上鹅黄色灯光的缘故。
包馨儿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裹了裹身上的男士睡袍,轻甩着湿沥沥的头发寻觅男人的身影。阳台的位置,窗帘半掩,一抹颀长伟岸的身影,远远看去,似乎比窗外的空气还要冷几分。
包馨儿踩着羊毛地毯,发梢的水珠映射一抹淡淡的金黄,有的落在她凝白的肌肤,有的落在睡袍上。
“齐阎。”她走上前,从身后将他轻轻搂住。
这里是帝克集团的顶层,旧金山最高的摩天大楼的顶层。
窗棱错开一条很大的缝隙,他在另一间浴室洗过了澡,腰间只系了一条白色浴巾,头发还没干透,水珠延着分明的肌垒缓缓滑落。
柔软的身体贴过来,微凉的小脸没有衣服的阻隔贴在他的背部,于他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与光滑,心里一下子变暖。
女人不经意一个小小的喷嚏,令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低头看着缠绕在身前的一对皓腕,一伸手,阖上窗子。
“回床上去吧,小心着凉。”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略略沙哑,包馨儿心弦轻轻拨动着,低哼一声,“你都不怕着凉,我怕什么,要感冒,咱们一起感冒。”
“别闹了,先去休息。”齐阎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闹!”包馨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绕到他身前,抬眸看着他,眸光染着一丝幽怨,“我不经过你的允许把母亲在医院的事情告诉父亲,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能让自己的母亲下跪吧。”
“我没让她下跪,是她自己要跪下的。”齐阎很烦躁,却是耐下性子解释了句。
包馨儿本想好好跟他解释,听到他这样的说辞,便没了好气,“你无动于衷,跟让她跪下有什么区别?”
“馨儿……”齐阎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双臂收紧,似在惩罚她,“不要再管这件事,我不想因为旁的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只要知道我对你很好就行了。”
包馨儿只觉得腰都快断了,却是忍着,眉头都不皱一下,“有一个父亲的感觉是幸福的,一个母亲的感觉是奇妙的,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我多么渴望一双父母,不停地告诉自己你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好想叫她一声母亲,你知道吗?”
包馨儿是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缺乏亲情呵护的女人,齐阎虽然体会不到包馨儿的心情,却十分理解。
“对不起馨儿,我只能给你一个父亲,其他的,不要勉强我好吗?”女人眉心微微浮起一抹蹙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过大了,马上松了些,抬起一只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齐阎,如果你真为父亲好,那么一定会尊重他的选择,让母亲……”包馨儿也不想针锋相对,放低嗓音说了句。
“打住。”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齐阎扬声打断,眼底闪过一抹阴霾,松开包馨儿的同时冷冷转过身。
这男人的脾气还真不小,包馨儿气的一跺脚,也不管是否惹怒他,大声道,“人活着,谁敢说自己没有做过错事,父亲都不介意,甚至愿意包容,你又有什么资格反对他们在一起?”
她的话没有引起齐阎的任何反应,哪怕是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没有。
齐阎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搭在身上,紧跟着室内的灯倏然一暗,床头灯转暗。
灯光交替的一瞬,包馨儿有些害怕,这是六年前爆炸事故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害怕夜晚的来临,因为夜晚太过安静,安静的令她总是做噩梦,不过自从回到齐阎身边后,她很少再像以前一样畏惧黑暗的来临。
望着窗外被缤纷的灯光映亮的世界,心里腾起的酸楚难以言喻,如果她的父母还有幸活在世上,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哪怕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好,她也不介意,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脑海里还清晰地记得父亲李金山的模样,慈祥和蔼,而对母亲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她几张年轻时的照片上的容颜,如果不是眉宇间的几分相像,包馨儿不会想到那个漂亮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看着看着,为什么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为什么心口那么那么地难受,就好像有人正一滴滴地放着她的血……
“咚”地一声,身体砸向地面!
“馨儿,醒醒……”齐阎听到异响,跳下床,看到倒地的包馨儿,眸光一震,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箭步蹿上前,捞起地上不醒人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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