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阎看完直接点击下一封,开头的几个字眼像尖利的锥子蓦地刺痛他的心——
手握M1911,多想朝自己放一枪,结束这一切,如果这把枪不是我曾经买给易斯哥哥的,连拿起它的勇气,我都不会有!为使齐阎放过包家的人,我只能牺牲自己腹中的孩子,在你们眼里,或许这个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可没出世的孩子有什么错,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我不甘心,即使生下来是不正常的,我也好想看看这个孩子的模样,也许我不适合作母亲,但我有做母亲的权利,不是吗?可是齐阎不容!
上帝真的好不公平,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加注在我身上?
儿时,我的世界是灰色的,过往的种种,像是过眼云烟,不曾忆起,而六年前,易斯哥哥的救赎成就了我童话般的生活,如今,已是破败残缺,遭遇齐阎,我背弃了易斯哥哥的爱,害得他残疾,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不敢再奢求别的,只希望易斯哥哥能够像以前一样正常站立,那么愧疚的我,也可以心安了。
齐阎说,他爱的只是我的身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于我来讲,残忍而又可笑,可我又能改变什么吗?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怎么不继续看?”阎玉川看着齐阎,凝重的眸光随着齐阎手指微微颤抖而波动。
“你说馨儿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包易斯多一点?”齐阎的声音很淡,透着一股子苍凉与悲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个,难道她活着对你来说不重要吗?”阎玉川隐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心中,更多的是对包馨儿的疼惜。
“上帝会可怜我吗?”齐阎重叹一声,像是在询问阎玉川,又像是质问上帝。
“你,很自私。”阎玉川将目光移开,不再看齐阎,这个时候,他竟然希望包馨儿不要活着出急救室,遭遇齐阎,是她的灾难,也许只有死了,才能真正解脱。
“呵呵……”这笑声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苍凉而幽远,齐阎倚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眼皮轻微颤动,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即便是要离开,我也要她亲口说给我听。”半晌,齐阎没有睁眼,微弱的嗓音,无力却执著。
“你明知她不敢!”阎玉川知道让齐阎改变心意比登天还难,然而他能帮包馨儿争取的,也只有这个拿命搏来的一线生机了,只是这个代价,太沉重!
一切未知,突如其来的事故令人措手不及!
上帝会眷顾她吗?她会坚强地活下来吗?
“你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么?错了,馨儿的痛不比你少!”阎玉川拿过手机,齐阎不想再看,他却非要齐阎听见包馨儿心底的声音——
我是个坏女人,齐阎为我挡了包傅舍一刀,我却诱惑他放包傅舍一马,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很下贱。在一次次交易中,我赌上了自己的一生,赌上了自己的身体,渐渐地丧失了最其码的人格尊严,大着肚子的我,拼命地想要取悦齐阎,也享受着极致空虚中的快乐,那样的场景,你一定想象不到吧,有时,就像个不折不扣妓.女!我不知道下一次交易是否还会如此厚颜无耻!
这些于我来说,全是咎由自取,我的心早就溃烂了,留着这具身体还有何用,身体的肮脏何惧?
在明知与齐阎的兄妹关系后,我还贪得无厌地享受着齐阎带给的愉悦,在听闻齐阎心底曾有一个深爱了十年之久的女人后,竟异想天开的想要彻底取代她。
所以啊,莫说只有齐阎背弃伦常,我才是**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还天真的以为,这,就是爱!
这完全是欲望在作祟!
但是,如果芮拉真是我的母亲,我绝对不能接受齐阎曾经与她的关系,绝对不能!
我梦到母亲的召唤,好害怕,却又很兴奋,这么多年来,是我第一次梦见她,听她唤着我的名字,我的心,好像不再那么痛不欲生了……
“齐阎,这封邮件是馨儿中午的时候发给我的,我从中读懂了她的绝望,我不太清楚你跟芮拉的事情,但也猜到了一二,我想——”阎玉川迟疑一下,看着齐阎落寞颓废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但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就算没有今天这起事故,芮拉是她生母的实情也将成为她自杀的起因。”
齐阎倏然睁开眼睛,垂在身体两侧的大手猛地攥紧。
“如果,她还能活着从这里出来的话,你还是放手吧。”
“放手?”矛盾的心因这二字变得悸动不已,伟岸如山的身躯也随之轻轻一颤,下意识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好像能望穿一般!中午他离开总统套房前,拥着她,她却将他推开,丢给他两个字——“走吧”,此刻想来,冥冥之中竟是一种无情的告别。
心,早就有所预警了,可怎么也想不到,包馨儿要离开他!
他不允许,更不允许她借别人的手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离他而去!
“馨儿!”
他声嘶力竭地朝急救室吼了一嗓子,惶恐不安的心怕极了她一去不返,“腾”地起身,欲要砸了急救室的指纹感应装置,该死的,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没经他的许可安装了这个东西!
看着齐阎布满血痂的手掌一拳又一拳地挥向门旁的电子设备,阎玉川惊愣一下,马上冲过去,从身后死死抱住他!
“齐阎你这个疯子,给我住手,砸坏了它,你让里面的人怎么出来!”奈何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这头疯狂的狮子,差一点被他摔到墙上。
守候在拐角处的展鹰与齐阔胆颤心惊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厮打成一团,不肖会儿,阎玉川脸上挂了重彩。
“要不要去拉开他们。”展鹰虽然很想揍阎玉川,可并不想看到阎家的二公子阎玉川被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算了吧,让齐阎先生发泻一下,总好过他不停地伤害自己。”齐阔才不管那么多,只要齐阎心里好受了,别人都是次要的,反正被打得又不是他。
眼看齐阎一个曲膝就要撞向阎玉川的腹部,这一击下去,阎玉川非得口吐鲜血,丢掉半条命!
“齐——”急救室的门忽然打开,同时还有一位老院长的嗓音,只是他在看到激烈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齐阎凶狠的动作一滞,下一秒,一把推开阎玉川,阎玉川幸免于难,可是老院长就没那么幸运了。
“院长,我的馨儿怎么样了?她一定好好的,对不对?”齐阎被漫长的等待折磨了这么久,为了就是等待包馨儿活着出急救室,可是她人呢?难道抢救还没有结束?他大手死死抓着老院长的衣领,力道之大,近乎要将老院长给勒死!
“齐、齐阎先生,我……”老院长像章鱼似的挥动着双手,脸憋得涨红,说不出话来,只能骇然地指着自己的脖子。
阎玉川见状,顾不得身体上的疼,上前一把扼住齐阎的手腕,“停手,院长快喘不上来气了!”
齐阔与展鹰带着人纷纷上前,齐谭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齐阎,圣康奈私立医院的院长要是死在齐阎手里,传出去,那还了得!
齐阎神情一怔,松开了大手,老院长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着他,这一刻,齐阎竟然不敢再问话了。
“齐阎先生,您的太太她失血过多,我们……咳、咳……”老院长喘息未定就开了口,嗓音突然发毛,控制不住咳了两声,见齐阎脸色铁青而阴戾,手掌骤然一紧,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齐阎先生,您先别紧张……”齐阔连忙安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老院长那张皱纹横生的脸,怎么也听不出他接下来的话,是好,还是坏……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久久没有回音。
就在此时,急救室里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院长,快让齐阎先生进来,伤者的时间不多了!”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齐阎像只猛虎般,用风驰一般的速度冲进手术室,冷魅俊逸的脸因这场噩耗变得憔悴,锋利如刀刻的轮廓更加有型,却失了以往的神彩,强大的痛楚漫天袭来,在他的身体里像惊滔巨浪般翻滚,眼底深处是一抹沉重的挫败感,是对命运的无能为力,人生的绝望……
在商场上的摸爬滚打,早练就了他防微杜渐的城府,他谨小慎微,包馨儿出门专车接送,派经过专门训练的吉恩与保镖保护她,也没能防患于未然,他设想过,他的敌人很可能从包馨儿下手,然而他与包馨儿的兄妹传闻发酵后,他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因为但凡有点头脑的,便会留着包馨儿的命,处心积虑地谋划,很容易就能让他名誉扫地!
是他遇到的对手太蠢了吗?
灯光暗了,仅有一抹残阳的余辉射入窗棱,淡淡的红霞映落在手术台,经历了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包馨儿被包裹得如同一具木乃伊,静静的,只能用一只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这一次,她再也不用怕他兽性大发,突然扑上来了。
记忆如洪,强烈冲击齐阎的大脑,崩裂的堤口血流如注,疼痛与情爱交织,堪比十年前还要煎熬难忍。过往的一切不堪回首,可看着眼前这具将要失去鲜活的生命,那些无望的、痛苦的、残忍的、血腥的一切因他而起的情景,一桢桢在他脑海中回放。
曾经,他也这么痛苦不堪地凝视着一个女人,看着她年轻的生命无声地在自己怀里陨落,对于她,有的只是依赖,身为一个雄性体,他无法做到无视她被一群男人占有、玩弄,慢慢的,他也滋生了同样的心理,然而,仅有十八岁的他,只是依偎着她的肩膀,品尝着她像哄骗一个孩子似的用亲昵的方式喂他喝她的血而已,只是为了维持他的生命!
“馨儿,我的馨儿……”齐阎终于承受不住悲痛与对包馨儿的万般心疼,扑腾一声跪在手术台前。
颤抖的双手,想要握住包馨儿的小手,却无从下手,她的十指连着心电监护仪。
想触摸她的小脸,却被一层浸了血的纱布阻隔,她的嘴上罩着呼吸机,她的鼻腔里插着管,她的左眼血肉模糊,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缠满了绷带……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视频中,他明明看到汽车爆炸的一瞬间,吉恩将她抱进了怀里,两个保镖也用高大的身体将她罩住,为什么还会伤成这个样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是不是很疼?”泪水潸然而下,齐阎看着包馨儿,双手颤抖得更厉害,心也在颤抖,从未像现在这般疼过,那种想要代替她承受痛楚而不得的煎熬,令他歇斯底里,可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嘶吼,怕惊吓到女人的魂魄……
看着的眼角滚落一颗晶莹的泪珠,那颗泪珠沾染夕阳的红晕,美得悽恻,不待他伸手替他拭去,那动人的光彩却又转瞬滚落,没入染了血迹的绷带。
“对不起,馨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你瞪我一眼,那怕骂我几句,求你了……”他从未见过她骂街的模样,据说女人骂街的模样都很彪悍,此时多么想一睹她另一番风彩,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无论她骂得多难听,他都会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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