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维持了不久,她一夜之间变成了失宠的皇贵妃娘娘,自然来她这里的人少了,即使来了也是讽刺之声,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只希望他能来时尚宫看看她,哪怕是一眼也好,只可惜,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宫女燕儿送来清茶之后,宁贵妃便让众人退下了,看着风雪仪动作优雅地拿起茶杯,她不由想起刚才所问之事,于是再次提起。
片刻,风雪仪放下茶盏,抬起的星眸带着歉意看着她,弱弱说着:“如果贵妃姐姐不满,雪儿可以不要这个孩儿,只要姐姐能开心就好。”对于这份感情,她还是很珍惜的,而她曾经说过的话也不曾忘记,弄成这样子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别人都说她是个心机重的女人,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对她还存在那半点的姐妹之情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宁贵妃听了风雪仪的那番话后,惊讶了,她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孩儿是母亲身上的肉,她会忍心舍弃他吗?而且还说得这般诚恳,若不是她早早支开身边的宫人,此话经众口传出,要是隔墙有耳,这番话被有心人听去,或许,她会被安上残害皇嗣这条大罪。
宁贵妃足足盯了风雪仪半刻钟,想从这张精美的脸庞看出,她没有看到她要害她之意,反而看到的是茫然。
宁贵妃终于暗叹了口气,看来是深宫生活过久,那颗纯洁的心变得多疑了。
“妹妹,此话万万不可言。”宁贵妃摇头苦涩一笑,向着风雪仪缓缓而道:“妹妹有喜,姐姐自然欢喜,妹妹莫要多心。”孩子,再次刺痛她的心,她举目远眺,如果那个孩子有在,现在应该有一岁了。
晨曦下,宁贵妃苍白的脸,显得越发吓人,唯有雪色脸上两行泪,越流越有血色。
或许,是宁贵妃苍白的脸色吓到风雪仪了。盏茶功夫未过,她便向她匆匆行礼告退。而她,显然又被“孩子”这个词伤到,连同风雪仪离去,她也浑然不知。
初升的朝阳,洒落庭前,带来一丝暖意。只是,那些她亲手栽种的百花,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就是有着阳光普照,也是显得疲惫不堪。
宁贵妃平静无波的水眸一转,看着风雪仪离去的背影。依稀看到一年前,她怀上身孕时候的倍宠和荣耀。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亲手端来打胎药,逼着她喝下。
难道,他一点都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无助和控诉吗?难道,他的疑心就能抹去她一切的爱吗?难道……在他的眼里,爱情就是一个玩笑?
他绝然而去,亲手杀了她的孩儿,也杀了他的孩儿,同时,他也亲手葬了她们之间的爱。
宁贵妃独居时尚宫整整一年,终日不出宫门一步。本想做个遗世之人,凄苦而自在过完这一辈子。
但是,宫中吹起的任何一阵风,都能吹进时尚宫,都能吹进她的耳中。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每时每刻都想置她于死地。
从一个独宠一身的得意的贵妃,到现在这个失意落魄的美人,宫中有多少人,在心里诅咒她早亡呢?
自从被逼小产之后,她连降几级。就如同她刚入宫之时,一夜恩宠之后,从美人晋升贵妃一样,在宫中各主子眼中,她就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周身散发着活力和热量。
那时,偏爱纯洁白色的她,常常一袭白衣长裙,外套水绿色坎袄,腰间配着白玉双鱼扣,随着袅袅而动的身姿,腰间响起阵阵清脆悦耳之音。而他,总是爱拉她坐于太液池畔,炯炯双目如炬痴情注视她,看着她青葱细指流过琴弦。那一曲《凤求凰》,她弹了无数次,他也凝神静听无数次。
偶有一次,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向她微微而道:“那日朝政空闲,朕好好学习琴艺,专门为爱妃弹一首《凤求凰》,可好呢?”
宁贵妃躺在他肩膀的小脑袋,忽的一阵抬了起来,满眼惊讶的看着他,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的问着:“陛下......此话当真?”
司马相如这曲《凤求凰》打动了卓文君的心,二人从而私奔成就千古佳话,同时,那“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也深深触动宁贵妃的心。
在她的期盼中,他柔情似水看着她,语气坚决地说着:“君无戏言。”
好一句君无戏言,他给的希望,宁贵妃整整盼了一秋,她苦苦等了一宿,等来的,是他的疑心,是他冷酷,是君王无情……
宁贵妃缓缓举目,看着寂静空荡的琉宫,这里比之冷宫,也未见好到那里去吧。这一室的空白,这一室的枯寂,也比不上这颗死去的心。
最后,除了徒留一叹,还能做什么,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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