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真不想这样,我还想跟珍云回到我们小时候一起抓鱼捉蟹的样子,还想拥有原来韩宇、滔滔我们四人同游的情谊。
可珍云只管绣着她的刺绣,不回我的话!
转念又想:也对,这个她可不怎么好回答呢。我们这儿的女孩子要绣鸳鸯枕头了,就代表她心有所属,就等着对方来提亲,不久就要出嫁了呀。
所以,此时她能说什么?她既在自己家人面前说得这么好听,如果跟我说起杨木头来,如果我打击她,她该怎么办?
我忤着站了一阵,真的不知道该跟她谈点什么,本来,我是可以告诉她雨妍逃出去打工去了,可是这个话题一说起来,不就关联到是为了逃杨木头的了吗?
是不是间接的又轻视她了呢?
然后我也还想告诉他张韩宇他们家下个星期二就要来我家认门了,然后就是订亲,挑日子结婚等等,可是这个话题一扯起来又会显得我是故意来她面前显摆了嘛。
哎……,我突然觉得我跟她,她跟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地无话可说了。
我又站了一阵,只得赶紧扯个理由告辞出来,走到外面,我才觉得真的很难过……。
因为这样的一个杨木头,妹妹失学远离家乡,然后,就连我唯一的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好朋友也竟然就这样疏离起来了......。
我闷闷地回到家里,突然感到孤单极了。我晃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妹妹空空的床,我坐到妹妹的床沿上去,轻轻地捂着妹妹的被子,那被子上似乎还有着妹妹的体温。
我的眼泪悄悄地滴落在被子上,一会儿就被被子吸收不留痕迹,仿佛是妹妹的手温柔地为我揭去了一般。
我哭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也都还散藏着妹妹的身影,一颦一笑都晃在眼前!
我们自小一起嬉嬉闹闹的情景也一幕幕地在眼前上演:妹妹用枕头丢我,妹妹骑在我的身上,妹妹跟我抢着墙上那封漂亮的油画;我把妹妹掀到了地上,我让妹妹的头磕到了床头,我抓掉了妹妹新衣上的纽扣!妹妹挣抢东西抢不过我时哇哇大哭!......!
“妹妹,你在远方一切可好?”我轻轻地喃喃自语。
又想起不久的日子后,我也将与这儿告别,投入张韩宇的怀怉,投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以后,这儿便不再是我的家,以后,我便将成为这儿的客人......!
泪水不知不觉地不断地从我眼中滚落下来,一时竟泣不成声了!
正在此时,妈妈进来了,妈妈边开门边笑咪咪地对我说:“雨虹,你说,下星期二张韩宇他们家要来认门了,这可是咱家办的头一等大事呀!人家门襟这么高,我们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你以后不被别人瞧不起呢?我跟你爸都愁傻了!”
我赶紧悄悄地把眼泪偷偷擦干,可是眼睛却还红肿着,所以只能背对着妈妈不吭声,我知道,妈妈后面一定还会有许多话跟我说的吧。
果不其然,只听妈妈又道:“这事啊,本来你是不应该办在你哥哥前面的,可是问过你哥哥了,他说他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也知道这事会来得这么急,也应该是受到了杨木头这档子事的推搡的原因了。”
我默默地听着妈妈的这些话,心里却越来越糊涂,不知道妈妈到底想要对我表达些什么?我想了想就道:“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呢?您就直说了吧!”
妈妈听了就用力地抖了抖声音道:“我能有什么事呢?一转眼间你们姊妹也都长这么大了,一转眼啊,你看,你都要出嫁了,妈妈这心里啊,还真是一时难转弯啊,很多种滋味呀,所以,我就想着跟你说说话,说说话!”说着,妈妈竟掉泪了,然后就用衣袖轻轻地试擦着。
听妈妈这样讲,我也忍不住眼框又红起来,原来她刚刚的那些笑全是装出来的。
妈妈抽泣着说:“其实,这人生啊,是很苦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你们姐妹都开开心心地在妈身边多呆几年啊,可是,我,其实是没用的啊,光有心,而力不足的,什么都没法为你们争取!以后的一切,也就只能靠你们自个儿的命闯了!”
我听妈妈说得这么伤感,心里也越来越伤感,我走过去搂着妈妈的肩道:“妈,您别想太多,下星期二他们来,最多也就只是认个门,离订婚都还远呢,怎么会说到出嫁了呢”
妈妈道:“你真是个傻闺女啊,你跟张韩宇既然早已情投意合,早一点儿结婚总比晚一点儿好的。”
我不懂地道:“为什么早一点儿结会比晚一点儿结更好呢?”
妈妈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道:“你这么年青,你不懂啊,这男女的情感,是经不起岁月的拖沓的!如果趁着双方都还热呼的时候结了婚,只要不急着要孩子,倒是可以有几年开心的日子可过,等一旦这热呼劲过了,此后的日子可就要靠经营了。”
“噢?”我听了妈妈的话,挺吃惊,想不到50年代出生的妈妈竟然会有这样的见解。也不由陷入了沉思:是啊,三年五载后,张韩宇还会像现在这样的爱我吗?
妈妈看到我对她的言语露出诧异的神色而后深深的沉默后,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又道:“哎,妈妈也年青过呀,只是妈妈年青的那个年代可比现在封建太多了呀!所以当妈妈知道你已有了意中人后,是有心要承全的呀,可是这承全了你却又苦了雨妍,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所以才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啊!”说着,妈妈又以袖拭泪。
我听了,赶紧用力地捏了捏妈妈的肩道:“妈,您别难过,虽然我跟雨妍曾为此伤心过,惶恐过,但是您看现在一切都算过去了,我与张韩宇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雨妍也只是去打工,如果您想她了,随时都可以叫她回来啊,是不是?所以,我们算起来虽有小遗憾,可总体还是很好的啦,对不对,所以,妈还是别难过了吧!”
妈妈听了,也就笑起来说:“就是,就是,从此,这杨木头也放弃这门亲,你们姐妹都是可以自由嫁给自己喜爱的人啦!”说着,妈妈就边拭泪边露出笑颜来。
我们说道这儿,都不由沉默了一会,一会儿后,妈妈又道:“雨虹啊,你说,这彩礼我们该怎么向张韩宇他们家要呢?”
我想不到妈妈这事儿竟然会来问我,我道:“这些不应该都由爸妈您们自个儿作主的吗?”
妈妈笑道:“这话儿是不错,可是,我们作难呀,如果要得多,那只是增加你以后的生活负担,而且我们也不想让别人瞧着似卖女儿似的,张韩宇虽然是有工作,但是那也才几个钱呢?而且你现在又没工作,势必要让张韩宇养着,你说,这日子会好过得了吗?如果要得少,又怕张韩宇他们家以后反而看不起你,觉得不花几个钱就娶到了你,这人心,最是让人难明白啊!这做父母的,如果真为儿女作想,也就最是难啊!”
听了妈妈这个话,我才真的觉得自己的爸妈确实比别人家的好,至少比珍云她妈好,她妈嫁女儿总想着以后能给自己和自己后面的女儿带来哪些好处,而我的爸妈想的却是女儿嫁过去后要怎样才不会被人瞧不起,要怎样才能过上好日子!
也只到此时,我也才觉得自己原来对爸爸的看法也是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比如说,我原来觉得爸爸只会喝酒,喝了酒后就只会骂人!
也比如说,这次答应杨木头家的“还娘头”的亲事,我总觉得爸爸也仅仅只是为了那几坛米酒!
其实,爸爸也有很多优点,只是我原来不愿意去承认和接受罢了。
“妈,您跟爸,可真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父母啊!”我冲着妈妈的胸口擦了一把鼻涕,忍不住哭了。
心里想着不久后自己就要失去父母这样的呵护,成了别人家的小媳妇儿啦,这心里还真说不出的伤感儿。
妈妈看我哭也跟着淌了泪,我们母女俩正哭得心伤气绝时,突然房门响动,大伯母来了。大伯母是一个嘴甜而又心思活络的人,她前脚刚踏进房来时就咯咯咯地笑着说:“虹儿,虹儿,我来看你啦,昨儿个你妈到我那儿去送信,说下星期二来帮帮她,我才知道你真是个有福的丫头,月佬儿给你配了这么好的一门姻缘!”
我跟妈妈听了,都赶紧收泪,可哪里还收得住。大伯母看到了我们这个样子就更是笑了,她哈哈哈地说:“哎哟,还没到出嫁的日期呢,你们俩母女就哭起嫁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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