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家这种生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席绍琪,注定是不会拥有自己的人格的。
坐在台阶上,席绍琪和裴钰轩相互靠着背,一人手里握着罐啤酒,俩人分别看着天上的月亮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钰轩才忽然开口道:“其实我看出来了,之前就一直都知道,你对苏凤儿有感觉。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你”
“是吗”裴钰轩喝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但那都过去了,裴钰轩,一切都过去了,今天之后,我还是你弟弟,你还是我哥哥,咱们什么都没变”
就只是谈谈心而已。
席绍琪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从前在裴家过的那些日子,很不容易吧”裴钰轩蹙眉点燃一支烟:“我知道裴永康那个人很残忍,虽然我是他亲生儿子,但也被坑过不少”
身为裴家的真正的大少爷都在裴永康和郑雅文手里面吃过亏,被迫低过头,裴钰轩当然知道,席绍琪作为裴家二少爷,不是那么好当的。
闻言,席绍琪沉默了一下,抢过裴钰轩手里的那只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儿说道:“还好吧,最起码挺过来了,而且,实际上郑雅文起初,真的挺不错的”
这个时候的席绍琪,说的都是良心话,在席绍琪心底,最初的郑雅文,真的带给了她很多温暖。
最初他刚来到裴家的时候,有过彷徨,有过无助,每天的自由都很稀缺,因为作为一个才刚驾到裴家不久的裴家二少爷,他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得到裴永康的满意。
但实际上,席绍琪自己心理清清楚楚,裴永康对他,只是把他当作他失踪的那个儿子的替代品而已。
他只需要做一个裴钰轩的替身,乖乖的让裴永康满意,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对于郑雅文,席绍琪心理也充满了不解,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可怕,变得自私自利,变得残忍血腥,
在记忆里,这个女人一直都很温暖,是他在裴家唯一的慰藉。
因为最初的最初,只有她最温暖。
尽管后来在裴家家里面,最为可怕最为冰冷的人也是郑雅文,但对于席绍琪来说,整个裴家里面,第一个真心接纳他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我虽然不喜欢郑雅文,但是对于你而言,我觉得她肯定非常重要”裴钰轩垂眸:“我知道,其实我明白,在我没来裴家的那些日子里,你应该活的很辛苦,而且之前的事情我也全都想起来了”
“什么?”席绍琪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全都想起来了?包括沈家的那些事?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说出来?”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裴钰轩垂眸:“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里了,沈家对我而言究竟算什么,也已经无足轻重了”
本来嘛,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那…你不怪我?”席绍琪的心理有点忐忑不安:“当初我也是被逼无奈,在裴家的生活根本没那么简单”
是二少爷没错,但他日日如履薄冰,每天都要谨言慎行,生怕自己做错什么而让裴永康失望,这种生活直到后来裴钰轩回来才得以解脱。
“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我在想起来之后,真想给你一拳”裴钰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臭小子,没想到你还当过我的长官”
“那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呢”席绍琪抱怨:“那段时间刚发现你的存在,裴永康每次都要我死死的看着你,对我来讲,你一来是我的下属,我不可能太过尊敬,但为了裴永康,我真是两边儿忙”
“是是是,辛苦了”裴钰轩垂眸看着地面:“那你既然喜欢过苏凤儿,为什么没亲口告诉我?”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席绍琪看着他:“我明知道你和苏凤儿是什么关系,我还非得和她插一脚,我怎么那么无耻”
“……”裴钰轩看着席绍琪,脸上勾起一抹笑:“真是没想到,竟然会从花花二少席绍琪嘴里听到这句话”
“喂,我是有节操的好嘛”席绍琪无奈看着他:“虽然我在自己的时代是个不怎么好的家伙,但我也有我的底线,兄弟的女人,我喜欢我承认,但是我不会去考虑”
他很珍惜和裴钰轩的关系,真的很珍惜。
裴钰轩看着他半晌,伸手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席绍琪不是那样的人,之前说的话只是开玩笑,席绍琪是什么样子的人,裴钰轩再了解不过了,所以苏凤儿跟他在一起,裴钰轩放心,而对于苏凤儿,裴钰轩也给予了很宽大的信任。
他的信任都是相互往来的,只有对方给予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才能把这股安全感化为信任。
喝酒回到了半夜,酒过三巡,裴钰轩和席绍琪的话匣子逐渐打开了。
席绍琪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这里的夜色和我们的时代真的不能比啊!到处都是污染,人心也十分复杂,裴钰轩,你说我们可能会遇到朋友吗?”
“朋友?怎么可能!”裴钰轩失笑:“这种世界哪里来的朋友,我们那个同时代的朋友,现在空啊都变成糟老头子了。”
“诶,这个社会在进步啊”席绍琪单手撑在脑后,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天空:“你说,我们真的还能回去吗?如果给你机会,你会不会回去?”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和可能,有的只是”裴钰轩垂眸:“也许我不会回去了吧,来到这种充满诱|惑的时代,纸醉金迷,生活不愁,怎么可能还会想回去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的”
“你也开始说这种话了啊”席绍琪仰头看着他:“我以为古板呆滞的裴钰轩,假正经的裴钰轩,是不会说出这个世界充满诱|惑之类的话来呢,但是你现在有想过后悔吗?”
“后悔什么?”裴钰轩看着他,席绍琪仔细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后悔这个世界上的美女比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好看很多,出色很多啊”
“没什么后悔的”裴钰轩静静开口:“很多时候,爱情刚开始都是轰轰烈烈,后期就会变得很琐碎,很烦躁,但这种感觉后期都会化成亲情。”
“亲情吗?和一个本来毫无相关的人变成亲人,我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可怕”席绍琪皱起眉头:“难道你不觉得吗?你现在想想你和苏凤儿是亲人了吗?”
“没有”裴钰轩垂眸,忽然忍不住笑了笑:“最起码,她还没在我面前抠过鼻屎”
“你真恶心!”席绍琪扯扯嘴角:“还抠鼻屎!你怎么会希望苏凤儿在你面前做这种事情?苏凤儿会觉得你是神经病的好嘛!”
“……我就只是随便说说”裴钰轩无奈:“但是现在就算是她在我面前真的这么做我也不会嫌弃,可也许那也只是在从前而已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裴钰轩?”席绍琪不解的看着他,裴钰轩淡淡道:“这话的意思就是,我觉得自从苏凤儿变回了苏姌,我们之间生分了很多”
苏凤儿似乎不习惯跟他在一起了,这点裴钰轩很有感触。
“你不会是错觉吧?”席绍琪说完,沉默着想了想,随后又缓缓开口:“这个时代不同了,很多事情都产生了变化,可能是你没办法接受这种快节奏生活模式”
“快节奏吗?我并不认为,因为对于我而言,这个社会根本就算不上是快节奏,从前在部队的生活比这个要辛苦千万倍,但过的很充实,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我感觉苏姌和我的联系就开始少了”
需要当面说的话,只需要在电脑上发QQ消息和手机微信就好。
坏了的东西不需要修理,随便再买一个。
有急事也不需要非得立刻赶回家,可以先打个电话问问看,而电话里面还有游戏,可以让你在无聊的时候不必看书,只需要去玩去沉醉就可以了。
“所以说,其实不是受不了,只是觉得空虚了”席绍琪垂眸:“可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吧,你也理解理解苏凤儿,就像是当初她从这么繁华的地方,穿越到什么都没有,连个手机都不能打的旧时代一样”
“我知道,我需要理解她,但这不同”裴钰轩抿唇:“我觉得我和她之间存在着问题,存在着很难以想象的差距,她和我的想法不再靠近了,而且,她和这个世界其他的女孩玩的很融洽,我却并不知道也不能接受她们那些姑娘露胳膊露腿的打扮,我知道是我想的太多了,这个社会的规则已经变了,但是,……或许还是时间短吧,我暂时不能接受”
“你告诉过苏凤儿你想的这些话吗?”席绍琪转头:“如果你真的感觉到了巨大的差异,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苏凤儿说明白你不习惯?”
“该怎么去说呢”裴钰轩垂眸:“我没法去说,这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二十多年的价值观和三观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改变的。”
最起码,也许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可我并不觉得你这种心理问题瞒着苏凤儿是好事,不是都说,夫妻之间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吗?你现在能忍,那要是以后呢?”
“以后…”闻言,裴钰轩也沉默了,席绍琪看着他:“如果以后你也接受不了呢?社会的差距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了,你们的三观差距如果也跟着改变,那以后怎么说到一起去啊?”
“……”裴钰轩深深的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那你要我怎么谈呢?本身的意识就存在着不同,这就是鸡同鸭讲,根本就讲不通,就跟我在我们的时代已经形成的价值观一样,她骨子里也有自己的价值观”
“……这话说的倒是也对”席绍琪沉默了一下:“如果这么快就能说的通的话,那就不是问题了,但要我说,你还是得想个办法沟通才行”
“我说过了,没办法沟通”裴钰轩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我觉得跟你也有没办法说清楚的话题,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席绍琪抿唇,他的确是不懂裴钰轩在担心什么,反正这种事情,沟通好了便是,有什么难得?
“我问你,你觉得那种花场有意思吗?”裴钰轩忽然开始举列子:“你喜欢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吗?喜欢吗?我问你”
“男人本性,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席绍琪就是喜欢绕着来,裴钰轩忽然攒劲了他的衣领子:“别绕圈子,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就跟咱们两个人的区别一样对我来说,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对你而言,你也不喜欢部队生活太过于困苦”
“……所以,你得意思是,你现在是觉得,你和苏姌在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上面带有无法弥补的差距?”席绍琪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
裴钰轩看着他:“你这脑子,基本上摆在脖子上就是为了显高而存在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在想什么呢?
“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困难的啊,你们可以沟通”席绍琪再一次说上了沟通这个字眼,裴钰轩忽然伸出脚,狠狠朝他踹了出去:“我说的话你到现在还是没听懂吗?这就跟两个人生活的年代不同,所产生的代沟和认知一样!我们两个人的想法本身就是相左的,所以说不存在沟通不沟通的问题!就是沟通不行才会存在这种问题,你个蠢货!”
“你说话就说话,踹我做什么?”席绍琪觉得自己委屈:“是你说的太深奥了,我才没明白,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懂,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分明只要沟通就行了啊。”
裴钰轩看着他,心底忽然有一股烦躁,狠狠一拳朝他揍了过去:“你再多放个屁,我真想撕了你这张嘴,沟通?我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吗?我和苏凤儿之间的问题,就像是咱们两个说的话一样,根本没办法沟通!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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