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老黄狼出了清流小筑,刚刚到了街口,一个胆大的闲汉硬是凑了上来,向楚天笑道:“楚档头好兴致,呀,今天怎这么早离开?”
楚天斜睨了闲汉一眼,抬起脚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肩膀:“呱噪,帮哪家院子拉人哩?红姑嘛,这几日不爽快,所以哩,嚇,爷们啥时候要给你这腌臜货解释了?”
楚天举起右手作势要打,闲汉急忙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斜着脸朝楚天赔笑:“楚档头,楚大爷,嘻,贼男女怎敢管您的事情?这不是,前面新开了家琴韵雅筑!”
闲汉伸出手,向着前方街角的方向指了指。
那街角的一栋大院子门口,一架很是奢华的马车正停了下来,车帘子掀起,一名穿了宽松长袍,举止气度颇有几分威严,却又更带了几分文士风流的长须男子慢慢走出,背着手站在门口向左右张了张,微微昂着头走进了院子里。
“乢州主薄王异。”楚天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正高悬在天空,他不由得诧异道:“大中午的,堂堂一州主薄,嘿!这院子,啥来头?”
闲汉见到楚天对这事感兴趣,就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很是殷勤的巴结道:“这院子原本不是万花楼的地盘么?就五六天前,万花楼的老板亏蚀了本钱,将院子转了出去,这琴韵雅筑也就是昨儿刚开张。”
舔舔嘴唇,闲汉笑看着楚天不说话了。
楚天瞪了闲汉一眼,从袖子里掏了七八个大钱,用力的甩在了他怀里。
闲汉急忙抓起大钱紧紧握在手中,忙不迭的说道:“琴韵雅筑里面,都不是咱乢州本地的姑娘,尽是东南风流之地秦州、淮州那里来的清倌,个个能歌善舞、最能吟诗作对。”
觍颜一笑,闲汉低眉顺眼的低声说道:“从昨儿到今天,乢州的老爷们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多少,吓都吓死个人。听闻里面一杯清茶都得纹银十两,也只有楚大爷您这样的风流人物,才有这底气进去哩!”
楚天举起拳头,作势就要打:“腌臜货色,一群官老爷去的地方,是咱们爷们能凑过去的么?”
闲汉急忙抱头蹲在了地上,楚天冷笑道:“我问你,这院子是啥子来路哩?专门和红姑抢生意不成?”
闲汉抬起眼来,急忙说道:“正要说,正要说不是,听说,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凌氏的大管家凌寿帮忙操持的,院子固然是挂在了凌家一远亲名下,但是这东家却实实在在的是凌家的新女婿周流云周学士。”
松开双手,闲汉又站了起来,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大钱,带着一丝艳羡之意说道:“楚大爷知道乢山书院呗?周学士是书院新任的监院学士,他家的买卖,这乢州的读书人还不一窝蜂的去捧场?”
楚天沉默不语,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丢给了闲人,用力的拍了拍老黄狼的脑袋。
老黄狼一声低沉的咆哮,撒开腿向前窜去。
后面那闲汉喜不自胜的捏着银子,大声的向楚天叫唤着:“楚档头,楚大爷,您要去那院子消遣,记得给院子里的妈妈说,是俺二狗子介绍您去的,万万别忘了哈!”
楚天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驱动老黄狼在乢州城的大街小巷里一阵狂奔。
乢州城向来有东贵西贫、北官南商的说法,住在乢州城东边的,尽是乢州的达官贵人、巨贾豪商,乢州的各处衙门,则多分布在城北。乢州的南方,一如楚天进城路过的瓮城,是店铺云集之地。
唯有城西占地最大,却也最是混乱。一应市井小民,乃至好些游手好闲的闲汉无-赖,各色各样的底层人士都云集城西。这里的街巷多为数尺宽的崎岖巷子,屋舍布置也凌乱不堪,直如一个硕大的迷宫。
老黄狼从城东头窜到了城西,在这里他就放慢了速度。
楚天骑在老黄狼背上,锋利的目光不断扫过大街小巷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走过了三五条街巷,楚天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暗记,顺着暗记一路捉摸了过去,一刻钟后,楚天在城西城墙根下的一个大杂院门前停了下来。
大白天的,大杂院内的人全都出去讨生计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几条枯瘦的看家狗有气无力的躺在院子门口晒太阳,不时低头啃啃自己或者同伴的尾巴,体型巨大、气息彪悍的老黄狼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稳稳的往院子门口一站,几条狗子顿时吓得缩起了身子,浑身哆哆嗦嗦的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啊、啊、喔、喔’,大白天的,却有极其微妙的喘息声、叫唤声从大杂院角落的一间瓦房里传出来,楚天歪着嘴站在老黄狼的背上,大半个身子就超过了院落围墙的墙头,眯着眼向院子各处打量起来。
静静的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得那瓦房内传来了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抽气声,过了好半晌,就有男人得意的‘嘿嘿’声传来,随后是床榻动摇声,板凳滑动声,门栓被拉开的声响传来。
一个身量不高,但是膘肥体壮、衣襟上满是猪油痕迹的大汉挺着肚子,右手摇晃着一块油乎乎的手帕扇着风,得意洋洋的拉开屋门走了出来。他回头向屋子里笑道:“张家媳妇,嘿,过几天爷养足了精神再来找你。那条肋骨你熬汤了补补身子,那串钱你可藏好了,别又被张三哥拿去赌了。”
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妇人声音慵懒的传了出来:“省得哩,赶紧滚!别被三哥看到了,又是奴奴挨打,你这死没良心的!”
肥胖汉子就笑呵呵的摸着肚皮,一脸回味的一步一回头的向院子门口走来。
离院子门口还有好远,肥胖汉子猛不丁的看到半截身子高过墙头的楚天,顿时吓得倒退了三步,气急败坏的指着楚天骂道:“哪里来的男女,瞎了你的眼的,你,你,你在这里张什么?”
“嚇,狗胆!”楚天随手抽出墙头上半块儿破砖,抖手打了出去。
‘当’的一声响,破砖打在了肥胖汉子的脑门上,将他肥胖的身体打得离地飞起来三尺高,重重的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嘘儿嘘’,楚天吹了一声口哨。
刚刚肥胖汉子出来的那屋子的瓦顶上,一道银光骤然亮起,凌空跨过十几丈的距离落在了楚天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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