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是不久之前在饭店门口遇见的像极了那个曾出现在自家旅馆的少年，也许是沈矜如神秘叵测的身份让她不禁产生了探寻的心理。
她不是本地人，来N市是为了照顾朋友家中生病的孩子；那个来旅馆看望她的少年，自称是她的弟弟，可林玲下意识地认为，那个男孩对沈矜如的感情并不简单；也不过几天的功夫，沈矜如就忽然从旅馆离开了，接着便有了今日的这幕。
林玲心中百感交集，脑海中却倏地浮现出樊盛那时在旅馆听见沈矜如名字时的反应，她是不知情的，其实他们两个早就认识。
视线再次回到沈矜如精致的脸庞上，林玲此时才明白见到这个女人第一面时那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沈矜如的眼睛，和当年那个人很像。
同样微微上挑的眼角，弧度分明却不显魅色，瞳孔透彻而明亮，像极了当年少不经事的她。
沈矜如内心同样是震惊的，她只是没在樊盛面前表现出来。林玲的问题犀利而直接，沈矜如看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不再遮掩道：“不是，他是我丈夫亲戚家的孩子。”
林玲神情一怔，还没回过神来，沈矜如又加了一句：“应该说是前夫了吧，他去世很久了。”语气平淡无澜，神色也未曾波动。
林玲闻言略觉歉意，她并不大清楚沈矜如过往的事，也许同为女人，她对这个女人的境遇有了几丝同情，“是这样啊，没听你提过。”
“嗯。”沈矜如淡淡应着，她其实也想不大起来之前和林玲聊起过什么，今天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碰见，着实尴尬。
林玲走到一旁的盥洗池，也许是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些，她将双手放在水龙头的下方，一边搓洗着双手一边不经意地提道：“对了，那个你弟弟...好像也在这家饭店。”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在樊盛之前进门的三人当中，跟在最后的应该是伍汛没有错。
“应该是跟他老师一起来的吧，我之前带两个孩子去看画展，还碰上了..”林玲自顾自地说着，她原意只是想让话题轻松些，却没注意到沈矜如愈发低沉的神色。
纤细的指尖攥紧了裙摆，沈矜如咬着下唇沉默着，林玲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放大——
小汛他，也在这儿？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离开这儿，刚想迈开步子，抬头就看见林玲透过镜子颇为疑惑地看着自己：“你怎么了？”
沈矜如动作一滞，摇了摇头，“没...没事。”
林玲上下审视了她一番，心里头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两人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林玲也不再说题外话，“我们先回去吧，那场子离开太久不好。”
沈矜如点点头，有些木然地跟着林玲的步子往回走，脑海中却不停地回荡着刚才林玲说的话，心里莫名地闪过几丝恐慌，要是伍汛真的也在这儿，两个人会不会碰上面？
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臂，沈矜如低头快步走着，生怕在这里碰见什么人。
林玲见沈矜如一路沉默，步子还越走越快，她也没想是什么原因，只尽力跟上沈矜如的步调。
这层楼都是包厢，走廊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沈矜如只低头自顾自地朝前走着，却没注意到有个包厢门开启，一个男人从里头出来。
“诶，小心。”林玲刚看见忽然出现在走廊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提醒沈矜如，那两人已经撞了个正着。
沈矜如穿着高跟鞋，步子又不稳，她反应及时地勉强压低了重心，这才没有跌倒。
男人冷不防地被女人的鞋后跟踩了一脚，发出一声低呼：“诶哟，你这，走路不看道呢啊。”
沈矜如哪会想到这走廊突然冒出个人，男人出来的包厢房内似乎坐满了人，门缝掩着，她抬头时瞥见那坐在主位上的人，下一秒只觉得浑身僵硬。
那老人她在电视里头见过，就是那个名气很大的老画家。
而坐在他身旁的....
画面像被剪辑成了慢镜头，那缝隙中透出的微光让沈矜如看清了他的脸。
是伍汛。
“小鲁，你没事儿吧？”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有人正要起身。
沈矜如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匆匆忙忙地抬头冲男人歉意道：“真是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您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边上还不知道情况的林玲大步离开。
鲁组长还没反应过来，耳边是女人温软细语的道歉声，还有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蛋，他觉得这一脚踩得还挺值。
“诶，怎么不出声了？”包厢里又出来个人，看见鲁组长站在原地发愣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不是去喊服务生吗，怎么还在这儿呢？我刚听见有人说话..”
鲁组长回过神，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晕色，笑呵呵地说道：“没，没事，就是撞见一个美女。”
来人没好气地瞥了眼鲁组长，“行了，你这样子也别去叫服务生了，我去吧。”
——
林玲不知道回来路上发生了什么，沈矜如走在她前头，等她反应过来时是听见沈矜如低声和那个站在包厢门口的男人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大力将她拽离了现场。
回到饭桌上，沈矜如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眼神也有些飘忽，没了刚才那股子沉稳劲。林玲倒放开许多，她向来适合应付这样的场面，桌上的气氛也因为林玲而变得活跃不少。
樊盛自然也注意到了沈矜如的不对劲，只是现场人多眼杂，他除了偶尔眼神落在沈矜如身上以外，并没有说什么话。
一顿饭吃到散场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桌上大多数人都喝的晕晕乎乎，平常在人前文质彬彬派头十足的几个领导，嘴里竟也叫嚣着粗鄙的话。
樊盛这回也被灌了不少，但他酒量过得去，也知道分寸，没像其他人那样喝的酩酊大醉。嘱咐强子挨个将人送走，忙到最后一起出饭店的就剩林玲。
沈矜如一直到饭局结束也没开口说过话，筷子几乎没动过，一张脸没什么神采，樊盛一手搂着她的肩，淡淡地瞥了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向林玲：“我看那些人岗位上也没有适合你的，还是来我这儿吧。”
林玲脸颊泛红，她也喝了不少，只是还没醉，听见樊盛的话只是笑笑：“我考虑吧。”不知怎地目光落在了沈矜如身上，语意不明地说道：“妹子也在你那儿上班？”
她这半探询的话让樊盛微蹙了眉，碍于他和林玲之间的关系也没说得太明白，“不是你该管的事儿，我让强子送你回去。”
似乎是习惯了樊盛这命令式的语气，林玲很聪明地没有接话，继而走向正在一旁车内候着的强子，坐进副驾驶座后又冲樊盛抬了抬下巴：“我先走了。”
诺大的饭店门口就只剩下樊盛跟沈矜如两人。
男人的气息中夹杂着酒味，沈矜如莫名地有些抗拒，可樊盛将她箍得紧，弯下身子附在她的耳边：“不高兴？”
沈矜如下意识地摇头，原本在饭店偶然看见伍汛已经让她心慌意乱了，身旁这个半醉酒的男人更是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樊盛见她急着否认的模样，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继而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丢过去：“你开车。”
（十二点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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