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韶的情报网不可谓不强大。第二日,有关赵隶的信息就全部呈现在了顾天晴的面前。
顾天晴迅速将赵隶的资料翻了一遍,意外地发现此人的背景十分干净。赵隶是邺城中人,出生于普通的士族。他的父母效忠于望月,后死于一场自然事故中。赵隶是六年前的科考状元,才学出众,但是因其性格孤傲暴戾,一直未得重用。
即使顾天晴不想承认,也抹灭不了顾天澜对李邺谨执政的影响。李邺谨本性多疑暴虐,但是顾天澜在的时候,压抑住他心中的暴戾,李邺谨任人唯贤,朝中官员各有所长,而并非是越会阿谀奉承的人官位越高。不得不说,那几年,是望月最繁盛的两年。
顾天澜死后,李邺谨为了彻底消除顾家的影响,他需要一颗棋子去替他除掉眼中钉,同时替他背负骂名。昔日武后用来俊臣,李邺谨不过效仿先贤罢了。待彻底清除了异己,再将酷吏杀了安抚民心,上位者便可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达到目的了。而赵隶,此时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也是赵隶可以横行霸道的原因,因为他背后的是皇帝。
顾天晴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赵隶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赵隶在的一日,顾天晴便觉得寝食难安。
所以,赵隶必须死。
她要赵隶死,必须要皇帝先点头。
“珍珠,你有什么主意?”顾天晴问替她斟茶的侍女道。
珍珠是顾天晴的侍女,从顾府到皇宫,伺候了她整整二十余年,十分得顾天晴的信任。珍珠不仅手巧,而且聪慧,顾天晴有些事情想不通了,便会与她商量。
“本宫要除掉赵隶,不仅是为了救出舅父,还因为他的存在令本宫不安。”顾天晴道。
“娘娘,自古以来,酷吏只有一个下场。”珍珠道。
顾天晴眼睛顿时一亮:“当民怨聚集到第一的程度,陛下觉得赵隶死了比活着对自己更有利的时候,便是赵隶的死期了!”
珍珠替顾天晴捏着背:“娘娘说得对。”
当日,顾天晴立即秘密召集自己在朝中的心腹。
她为后四年,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
“诸位大人,请各位迅速搜集赵隶的罪证,对他进行弹劾。”顾天晴道。
“娘娘,赵隶此人为非作歹,手段狠厉,屈打成招,我手中皆是赵隶的罪证!”
“莫说十条罪证,就是一百条罪证,臣也能搜集得到。”
“赵隶此人名声太差,朝中官员早就对他极其不满,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肯定有无数人附和。”
“需朝中一德高望重之人开这个头。”顾天晴道。
“赵隶无缘无故打死过王阁老的孙儿,王阁老曾经扬言,要赵隶去给他孙儿陪葬!臣可以去提点一番,王阁老肯定愿意开这个头的。”其中一人迅速道。
王阁老历经两朝,在朝中颇有威望。他是李邺谨的人,他来开这个头,再好不过。
“那诸位大人这两日便多搜集一些赵隶的罪证,力求让他再无翻身之地。”顾天晴道。
众人悄悄散去。
顾天晴回到甘泉宫,脸色好看许多。
除掉赵隶这个眼中钉,她舅父也能安然无恙,这危机便算是解了。
邺城,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中。
顾天澜与云曜在下棋。
“你我姐弟二人还真是命苦,那样繁华的凌府说没就没了,只能住在这破败的院落里。可怜了你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做什么都要亲自动手。”
“阿澜姐姐,该你了。”云曜颇为无奈道。
再见的时候,云曜觉得她孤傲冷艳,与众不同,只隐隐看出熟悉的影子。这相处的日子越久,他阿澜姐姐的秉性便暴露了,说话吊儿郎当,带着一些癖性。这秉性是她在军营中几十年养成的,刻在了骨子里,她之前为后刻意掩盖,雍容华贵,如今不再掩饰,便逐渐暴露。但是云曜觉得,还是此时的阿澜姐姐好。
顾天澜手中的白子落下,云曜顿时一喜,赢了!
他身后突然一阵响,云曜猛地转头,只见一瓦片落在地上,并未有人。
云曜再转头的时候,只见顾天澜的白子落在另一个地方,这位置一变,他便由赢转输了。
“阿澜姐姐,我怎么觉得我不是和你一个人下棋,而是和两个人在下棋。”云曜狐疑道。
顾天澜脸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错觉。”
云曜:“……”
风声剧急。
这一次并非偶然了,一人出现在了顾天澜的面前。
来人一身黑衣,是完全可以淹没在人群中的长相。
“少主人,顾天晴召集了诸人,要群臣弹劾赵隶。”来人朝着顾天澜恭敬地拱了拱手,然后道。
顾天澜瞬间便明白了顾天晴的意图。
不得不说,她这个妹妹一点也不愚蠢,很快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知道赵隶的死穴在何处。
赵隶是李邺谨的棋子,因为李邺谨而生、平步青云,但是最终也会因为李邺谨而死。
顾天晴做得不过是推一把,让赵隶死得快一些。
“我知道了。”顾天澜道。
黑衣人迅速消失了。
顾天澜摩挲着下巴。
“阿澜姐姐,赵隶不能死。”云曜低声道。
赵隶若是死了,那之前的布局就功亏一篑了,刑部大牢里的那些人全都放出来,其中便包括曾修筠。
顾天澜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表情变得胸有成竹起来。
“赵隶不会死的。”
顾天澜迅速手写了一封信,让云曜交到一个地点。
顾天晴,看看谁更胜一招吧!
顾天澜嘴角不禁露出一个笑,只是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所以那个笑显得毛骨悚然。
整个朝堂风雨欲来。
这一日的朝堂注定不安宁。
以王阁老为开头,弹劾赵隶滥杀无辜,不将国法和王法放在眼里。
接着,大理寺卿陈大人也出来接着王阁老的话说。
“陛下,臣也弹劾刑部尚书赵隶。根据臣搜集的罪证来看,赵隶至少有十宗罪,一则,滥杀无辜,但凡他看不顺眼的,便会找一罪责押入刑部大牢;第二,滥用私刑,赵隶定下罪责后,便会屈打成招,让人认下莫须有的罪名;第三,徇私枉法,其亲信皆被他安排在身边,胡作非为……”
大理寺卿将自己搜集到的罪证,一则一则地列举了出来。
接着,兵部尚书贺大人也跪下来道:“陛下,赵隶为刑部尚书,主管刑罚与律法,但是他却插手臣兵部的事,竟想扣走军饷,吞为私有。”
很快的,朝堂便跪了一大片,皆是弹劾赵隶的。
赵隶行事,何等穷凶极恶,竟是引起了整个朝堂的反击。
赵隶站在其中,没有说话,只朝着上位坐着的九五之尊做出极为恭谨的姿态。
皇帝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扫过诸臣,看不出喜乐。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殿下跪着的人不由得绷紧了。
众人不由得想,赵隶已经引发众怒了,难道皇帝还要护着他吗?
他们这些臣子才是支撑望月的栋梁,只会乱咬人的赵隶算什么东西?他们心中隐隐有愤怒,全部掩盖在眼眸深处。
皇帝自然感觉到他们的愤怒。
他开始评估赵隶这枚棋子是否已经物尽其用。
顾家的人已经拔出地差不多了。
望月如今正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
赵隶感觉到一股杀气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生气令他浑身发寒。赵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掩饰着心中的寒冷,依旧维持着一样的姿势。
他死了倒是不足惜,但是少主人交代的事未完成,他心中不甘。
令人窒息不安的沉默后,一人又站了出来,朝着皇帝跪了下去:“陛下,赵隶还有一罪。”
此人任职于翰林院,并无实权,但是是皇帝为太子时候的伴读,与皇帝交好,他的话皇帝是会听的。
此人一站出来,其余人都是一喜。
赵隶这次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宋爱卿,说。”
“陛下,赵隶抓了曾修筠曾老爷,曾老爷乃是望月第一富商,赵隶以谋反罪将其抓了,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吏部曾杰勤也趁机道:“陛下,曾府和顾府毫无瓜葛,还有龃龉,根本不可能勾结在一起的。”
其余人也相继附和道,趁机给赵隶加一条罪。
而此时,赵隶身上的寒气反而退去了一些。他于混混沌沌的死路之间,终于找到了一条活路。他的眼皮掀了掀,余光扫过那位皇帝的伴读,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
其余人尚且不知道自己落入了坑里,反而洋洋得意。
那位宋大人继续道:“曾老爷出了事,整个邺城的米都贵了几倍,赵隶此举,是让整个邺城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啊。”
皇帝的脸色彻底变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看着眼前这些弹劾赵隶的人,除了王阁老之外,那些细数赵隶罪证的,似乎都有一个特点。
这些人的升迁,顾天晴都在他的耳边吹过枕边风。
他们弹劾赵隶,并非因为赵隶引发众怒,而是想救出曾修筠。
皇帝最痛恨的,便是有人利用他的弱点。
若非他的伴读提醒,他差点落入这些人的圈套!
而且伴读的话中还透露出一点消息,曾修筠竟敢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完全垄断了邺城的大米的买卖,他一出事竟对整个邺城影响这么大。
一个商人竟然有这等权势。
李邺谨脸色冷地发寒:“都退下去吧,这件事不必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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