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几十丈的西川城墙以及汹涌的护城河终于挡住了公孙奕的铁骑。
秋去冬来,天气骤冷,西川城外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利于骑兵行走,所以这最冷的两个月,公孙奕是不会攻城的。这给了西川和梁城短暂的喘息时间。
昔日的西川刺史府,几经更主,如今成了高氏的府邸。
西川的高府又挂上了红绸,比上一次高秀玉出嫁时更加隆重与辉煌。
这一次与高府之前所有的喜事都不同——高罄要娶妻了。
高太尉尚在,但是兵是高罄带的,这高府的实权其实已经落在高罄的手里,高府一家都要仰仗着高罄。
众人都知道高罄金屋里藏了娇,所以当他娶亲的消息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惊诧,只道果然如此。
不过,对于那让高罄动心的女子,众人还是有好奇心的。
高罄不近女色,这女子竟让他们的大公子破了例,究竟是何等的天香国色?
可惜高罄宝贝的很,竟是将那女子藏得紧紧的,除了个别丫鬟侍从,根本没有人看到她的长相。
东院是女眷的房间,高府的几位夫人小姐都宿在此处。
高秀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婀娜身姿,样貌不凡,但是脸上却多了无数个针孔。
那都是高秀玉一针一针刺出来的。
高秀玉是庶女,或许连庶女都称不上,不过高府的一个挂名女儿罢了,养着等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在整个高府,唯有高罄对她多看了两眼,高秀玉便格外地依赖高罄。
画上的女人害得她嫁不了公孙奕,没有按兄长的意思将公孙府搅得不得安宁,她阿兄生气了,也疏远了她。
高秀玉又刺了一会儿,发泄着自己胸中的怒意,此时,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公子回来了。”
高秀玉眼睛一亮,立即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去了西边的那间院子。”
高秀玉的欣喜顿时散去了一半。
“这狐狸精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弄得阿兄一回来就往那里跑!”高秀玉越想越气愤,转身便往外走去。
她是浑身怒气去的,走到那院子的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她的暴脾气收了,脸上露出一个柔媚的笑,朝着守门的将士道:“府里都传我未来的嫂子国色天香,我便过来看一眼。”
“大人不让任何人进去。”守门的将士手依旧拦在她的面前,道。
高秀玉进不去,便伸长脑袋往里看着,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张脸。
当看清那张脸的时候,高秀玉的脸色猛地变了。她没有闯进去,而是转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院子里。
高秀玉将那张戳满针孔的画拿了出来,盯着上面的脸看了一会儿,猛地将那些画全部撕成了碎片。
当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刹,高秀玉的脑海中便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搅得她心绪翻腾。
那女子竟与之前打晕她,将她放入床底的女子一模一样!
阿兄要她嫁给公孙奕,并非只是痛恨公孙奕这么简单,还可能因为这个女人!
阿兄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费尽心机!这便说明这女人在阿兄心中的地位的确不一般。
高秀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刺进了肉里,眼神闪出一道恶光。
她不能让这个女人嫁给阿兄。她不能让这女人抢了阿兄。
顾天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与‘恩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糕点。
这些都是顾天澜喜欢的口味。她是望月的大将军,却喜欢吃甜糕点,这本来是有些丢脸的,这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喜好。
顾天澜虽然喜欢,却不吃,仿佛吃了就受了他的好处一般。
“吃。”高罄的耐心渐渐用尽了。
“不想吃。”顾天澜皱着精致小巧的眉道。
高罄的脸顿时黑了下来,用筷子夹着一块糕点,递到了顾天澜的嘴边。顾天澜嘴唇紧紧抿着,与他较劲。
高罄不由得有些恼怒,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的嘴张开,将糕点喂了进去,然后强迫她的嘴闭起来吞下去。
顾天澜被哽得咳了起来,一张小脸很快红了,眼睛上挂着眼泪,眼含怒气地看着他,转身便进了另一间卧房,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高罄跟了出来,一拳便砸在那紧闭的房门上,砸得很响。
高罄在门上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高罄笑着去,冷着脸回,高青童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给高罄倒了一杯茶:“公子以五州的代价,调虎离山,才将她从寰州带了出来。如今被公孙奕追着打,这代价不可谓不大。公子对她,可是有几分真心?”
高罄冷着脸,没有说话。
“公子给她下了药,让她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不就是想让她忘记公孙奕吗?她如今忘了公孙奕,就是空白一片,公子为何不与她好好相处,让她对公子心生好感,却要弄成这样呢?”
高罄哼了一声,半晌后,又‘嗯’了一声。
高罄活了几十载并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从初见之时便想将她留在身边,日日想着,便成了一种执念。
过了一会儿,一丫鬟捧着大红的喜袍来了。
高罄取下自己的:“新娘子的拿去给顾姑娘。”
高罄拿着自己的去试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穿红色的衣物,高罄粗糙的手摩挲着那布料,心里竟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进去将红色的衣袍换上。
衣服正合身,想着与她一起穿着喜袍拜天地的模样……
高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罕见地发了一会儿呆,那去送喜袍的丫鬟也回来了。
高罄咳了咳,不自在地道:“她穿了吗?”
“顾姑娘将喜袍放在一旁,说她会试的。”丫鬟回禀道。
高罄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那就盯着一些,若是不合适,要及时改改。”
丫鬟领命而去。
顾天澜吃了两次亏,便知道要顺着高罄的心意来。顺着高罄的心意,高罄才会放松警惕,她逃出去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
顾天澜这几日从秋月的口中打听出来一些东西——
这西川刺史府改姓高,高府中住了原本的高太尉与高夫人,以及高罄的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高罄并非高夫人亲生的。但是因为有本事、骁勇善战,如今的地位已经俨然是一家之主。
这大户人家,长子嫡子之间就该有龃龉,顾天澜觉得这本来可以利用一番。但是高罄将她关在这院子里,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
顾天澜的手摩挲着丫鬟送来的喜袍,衣服的材质上等,薄如蝉丝,但是冬日里穿却不会冷。
顾天澜发了一会儿呆,便坐到桌子前,拿起笔,手在纸上画了起来。
望月经历一场大战后,折损五十万大军,李邺谨开始关起国门,休养生息。
朔云一分为三,朔云帝坐镇梁城,手下的十三州如今只余七州,其中易守难攻的西川被掌控在高罄手里,等于被扼住喉咙,而其余五州落在公孙奕手里,则等于被斩了脑袋。如今的朔云,已经是苟延残喘。
而望月刚好借此机会休养生息。
若是给了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那对于她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顾天澜手中的笔狠狠地点在望月都城邺城,在那里留下浓重的一墨,眼中的仇恨排山倒海一般。
第二日,一幅完整的天下地图便被送到了顾天澜的面前。
那幅地图比顾天澜自己画的精确且精致许多,细到每个州的名字及每条重要的河流。画图的人对这天下的三山五岳必定十分熟悉。当年若是不入宫,顾天澜便有这样的想法,将这天下都画成一幅图,写成一本兵书,流传后世。她没有做到,而这画的主人做到了。顾天澜闭上眼睛,脑海中便闪过一人一马,仗剑天涯的情景,他踏过高林,与山间老翁交谈,他入河流,与渔夫谈,而后化作这样一幅画,这样的人,该是何等的洒脱。
顾天澜刚想问这是何人所画,便听秋月半是艳羡半是开心道:“姑娘,爷对您真好。这地图是爷亲手画的,一直带在身边,视若珍宝,如今竟然赠给姑娘,可见对姑娘一片真心。”
跟了这样一位主子,以后她在高府的日子就好过了。
顾天澜看向那幅地图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昨日她自己画了一幅简陋的地图,今日高罄便将他的心血送到她的面前,顾天澜虽不喜他逼迫,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与众不同。
之后两日,顾天澜对什么多看两眼,便有东西送到她的院中。
短短几日,这院子,竟是有昔日里望月皇后所居之宫的布局。
高罄依旧每日来,两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谈谈如今的天下局势,谈谈兵书,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高罄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顾天澜一派百无聊赖的模样,偶尔总往院子外看,第二日,守在她门口的将士便放松了看守,她可出院门,也有人可进来了。终于不用像坐牢一般了,顾天澜心中一喜,在高罄脸上沾染污秽时,便将自己连日绣得一方如狗啃似得手帕给了他。
“公子的心情特别好?”高青童看着高罄手里捏着一方手帕,嘴角竟勾出一个弧度,脸上隐隐带笑的时候,便吓了一跳。
高罄脸色蓦地一沉,将手帕放入袖子中,盯着来人。
“啧,这变脸也太快了。不过铁树能开花,也确实是一件好事。”高青童道。
高罄与公孙奕,高青童自然站在高罄这一边。高罄好不容易动次凡心,能修成正果自然最好。
不过这新娘子毕竟是偷来的,距离婚期只有五日了,越近越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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