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刺史入京后立即入宫觐见,皇帝竟亲自到宫门前迎接,对西川刺史的宠爱可见一斑。不仅如此,皇帝还设下晚宴,为西川刺史接风洗尘。
“当年云王与望月一战,大获全胜,归来的时候才有这等殊荣啊。”
“不过话说起来,这位刺史大人确实也不一般。当年西川匪患严重,皇帝派去的几位刺史都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唯有这位刺史与众不同。这位刺史上任后大肆整治了一番,不仅治理了匪患,还为朔云树下了一道重要的屏障。此等能臣,陛下宠爱也属正常。”
西川刺史曲扶风入京后,有关他的消息迅速席卷整个京都,一时间,京都的大街小巷传得都是他的消息。甚至有人将他与战功显赫的云王相比较。
皇帝设下的晚宴实在隆重,甚至邀请了朝中的重臣与几位诰命夫人。
云王夫妇也在邀请之列。
云王和皇帝其实已经撕开了脸,暗中较劲不知道多少次了,偏偏还要粉饰太平,扮演君臣和谐。
这场晚宴,曲扶风是主角。皇帝显得十分开心,本来有些冷厉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紧挨着他坐着的怜贵妃,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意,温婉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哥哥。
深得皇帝喜爱,哥哥又有实权,怜贵妃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子。
“臣与贵妃娘娘相依为命,两人感情甚笃,之前臣总在想,若是有人敢欺侮臣的妹妹,臣必定将她碎尸万段!”曲扶风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杀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扫了一眼顾水月,就像是对她说的一般。
这一眼绝对不是巧合。
今日早晨,大街上的曲扶风看她的那一眼也不是巧合。
曲扶风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也知道她与怜贵妃之间的争斗。曲扶风在警告她呢,而且,曲扶风是真的起了杀心。
曲扶风看过来的时候,公孙奕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刚好挡住了曲扶风的眼神。曲扶风的眼神更加冷了,很快转为笑意。
“臣前几日还梦到有人欺负贵妃呢。”曲扶风道,“臣气得啊,当场就想将她撕了喂狗。”
“爱妃昨日里还说曲爱卿特意归京给朕庆贺生辰,原来是哄朕开心的。爱卿的真正目的是来给爱妃撑腰的。还好朕没有做什么欺侮爱妃的事,否则也要叫爱卿嫉恨上了。”皇帝满眼含笑道。
“陛下,贵妃的话可没错。臣在梦里就将那欺负妹妹的人弄得生不如死了。臣醒来想着有陛下宠爱妹妹,有谁敢欺侮妹妹呢?臣这次归京确实是为陛下生辰而来的。臣还为陛下带来了生辰礼物呢。”曲扶风连忙道。
这一对君臣话中有话,共同唱了一场戏,将在场的许多人都唱得有些不安。
皇帝十分感兴趣:“什么生辰礼?今夜月色正好,爱卿便先让朕一睹为快吧。”
“西川是戏曲之乡,臣也学了一曲,想要献给陛下。”
“什么戏?”
“《王莽篡位》”曲扶风道。
曲扶风的话一出,在场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皇帝却像是若无所觉,一脸惊奇道:“爱卿不止会替朕治理西川,还会唱戏,还真是叫朕刮目相看啊。快来唱唱,让朕听听。”
曲扶风也不推辞,就那样唱了起来,粗犷的声音唱着那戏曲,竟唱出别有一番韵味。
宴非好宴,又是一场鸿门宴。
顾水月端起酒杯,以袖子遮面,微微靠近了公孙奕,低声道:“王爷,唱给你听得呢。”
“唱得不错。”公孙奕倒是镇定,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跟着他的曲子打着节拍。
那曲扶风将王莽的嚣张跋扈与有勇无谋唱得淋漓尽致。王莽有多嚣张,他与他的爪牙的下场便有多么的惨烈。
曲扶风一曲终了,皇帝率先带头鼓起掌来。其余的人,其中有吓得手脚发软的,也得跟着鼓掌。唯有公孙奕面色不变,紧随着皇帝的掌声鼓掌,似乎颇为欣赏曲扶风的戏曲。
顾水月顿了一下,也跟着鼓起掌来。
刑部侍郎死了,但是皇帝的疑心已经埋下了,不断生根发芽,一旦想着他信任的朝臣中有公孙奕安插的人,他便觉得坐立不安。这一场戏恐怕是这对君臣精心安排下来的。
曲扶风的那则《王莽篡位》明显是在影射云王公孙奕,并且也警告了在场的公孙奕的党羽。
警告的话说了,戏曲也唱了,晚宴却才刚刚开始。
“朕最欣赏的两人,分别为云王公孙奕与西川刺史曲扶风。公孙爱卿是扩疆之臣,曲爱卿则是守疆之臣。公孙爱卿为了朔云可谓煞费苦心,如今还要不仅要守卫边关,还要顾及京都的安全,朕心中十分难安。而曲爱卿,昔日里的西川乃是蛮荒之地,如今民风淳朴,百姓富足,朕甚是欣慰。”皇帝道。
“陛下,西川已定,臣愿与陛下分忧。”曲扶风道。
“驻守边疆之事自是交由公孙爱卿,但是这京都的安全便交由曲爱卿吧。”皇帝道,说着看向公孙奕,“公孙爱卿以为如何?”
京都的安全由五城兵马司负责,直属于皇帝统领,根本与公孙奕无关。皇帝说这话的用意不在于此。
“曲大人有勇有谋,陛下决断英明。”公孙奕道。
“那便这般定了。”皇帝拍板道。
“陛下,京都的安全事关重要,一定要值得信任的人来守。臣知道云王手下有一支骁云骑,都是一群忠君爱国的勇士。”曲扶风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的真正用意在于公孙奕的骁云骑。
骁云骑是公孙奕的一张底牌,且驻守在京都城外,对于皇帝而言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铡刀。
曲扶风一入京就拿公孙奕的骁云骑开刀,这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云王脸上。
公孙奕一时没有说话。
皇帝的脸色冷了下去。
气氛一时陷入了极为凝滞的状态,在场的所有人,谁都不敢说话。
半晌后,公孙奕方才开口道:“骁云骑听凭曲大人调遣。”
皇帝脸色缓和了一些,曲扶风大笑了一声,朝着云王作了一个揖:“那便多谢云王割爱了。”
直到此时,这场晚宴的真正目的便已经达到了,一切也都该散场了。
顾水月和公孙奕乘着马车离去。
“吃一顿饭却丢了一支骁云骑,这场晚宴真是亏大了。”顾水月道。
夜色里,公孙奕笑了,笑得高深莫测,还笑着摇了摇头。
顾水月突然有些糊涂了。
骁云骑是公孙奕的底牌,顾水月以为公孙奕还会挣扎一下,没想到他那样轻易就交了出去。而且直到此时,公孙奕也没有什么愤怒或不甘的表现。
“皇帝多疑,却十分信任他这位妻舅,他这位妻舅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又极其护短……”顾水月低声道,“曲扶风恐成为你今后的劲敌。”
公孙奕道:“这场晚宴不一定吃亏了。”
“公孙奕,你打什么哑谜?”顾水月不禁捶了公孙奕一下,眼眸瞪圆了看着他。
公孙奕握住了她的拳头,将她抱进了怀里:“娘子,为夫就让你看一场戏,让你看看为夫是怎么将曲氏兄妹连根拔起的。”
公孙奕说的是信誓旦旦。
永寿宫。
“这公孙奕莫不是太久不上战场,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曲扶风喝着陈年的好酒,语气里带着蔑视。
怜贵妃靠着卧榻坐着:“哥哥不可掉以轻心,公孙奕十分狡猾,所以陛下才让哥哥来对付他的。”
曲扶风‘哈哈’笑了两声,端着酒朝着天宸宫的方向举了举:“臣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的。”
“哥哥,提醒你一句,骁云骑对公孙奕的忠诚度十分高,你莫要想着收为己用,小心被反噬。”怜贵妃皱着眉道。
“我的用意本来就不在此,公孙奕用过的东西我可没兴趣。不能收为己用,那我便毁了!”曲扶风的眼神变得充满杀气。
曲扶风与妹妹话完家常便离去了,走出永寿宫不远,便见远处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曲扶风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胸上,又转为她纤细的腰上,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淫邪。
就在曲扶风看着她的时候,那女子正朝着他走来,在经过他的时候,女子像是突然没站稳一般,朝着他倒了过来。曲扶风连忙伸出手,恰好钳住了那女子的腰,绵软的身体便落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触感,真是妙极了。
女子婴宁一声,从曲扶风的怀里退了出去:“多谢大人。”
曲扶风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眼神里竟是有一些回味。
几日后,京都之中关于曲扶风的传闻更加多了,传得都是他如何智斗山贼,清除匪患的。
接下来,骁云骑不断有战士鼻青脸肿地逃出来到公孙奕面前告状,皆是状告曲扶风怎样虐待他们的。
公孙奕一手建立起来的骁云骑被曲扶风这样虐待,顾水月想着都有些心疼。
至于公孙奕所言的‘戏’,顾水月连一点苗头都没有看到。
“再这样下去,整个朔云百姓只知曲扶风,不知道你公孙奕了。”顾水月道,“皇帝之所以这样重视曲扶风,就是想要用曲扶风代替你呢。”
“夫人莫急,为夫今日便好好跟你说一说曲扶风这个人。”公孙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坊间的那些传闻大多是真的。曲扶风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他能走到今日的位置,绝非因为怜贵妃的得宠。他与怜贵妃两人各有本事,相得益彰,所以才得皇帝重视。”
“西川这个地方有些复杂,官匪其实是一家,所以才匪患猖獗。曲扶风到任西川刺史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带着兵去剿灭山贼,而是整治了西川的官僚。先治了官,再抓了匪,这西川便被他给摆平了。他屯田养兵,建立兵寨,再加上西川易守难攻的地势,便形成了一道牢固的屏障。若是我要攻入京都,首先会被堵在西川这个地方,要打下西川,至少要十天半个月,这十天半个月足以令我失去先机。”
“所以一定要先除掉曲扶风。”顾水月道。
“曲扶风对自己十分狠。曲扶风共有十几房妻妾,但是至今未有任何子息。所以皇帝十分信任他。”公孙奕道。
“曲扶风不能有孩子?”听闻此处,顾水月也不禁诧异了。为了让皇帝信任他,曲扶风竟然自断子息。
公孙奕点了点头。
“当然,重点在前者,曲扶风这人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十分好美色,尤其是有夫之妇。”公孙奕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本王与曲扶风的第一次交锋,他大获全胜,所以已经有些飘飘然了。渐渐的,他便有心思想别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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