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头,首先迎上的不是那伙来寻事的太监,而是一群食客莫名同情的眼神。
杨大家这真是……
先是锦衣卫,再是太监……
这……
最关键的是昨天徐小公爷已被魏国公派来的人抓走了,来的人还不免把杨大家挤兑了一番,搞得甚是尴尬。
这回没了小公爷,杨大家又该怎么办呢?
同情啊!
满月嘴角一抽,这眼神……
只是眼下也没心思来应对这些食客,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朝那伙人走去。
为首之人是一个年约30左右面白无须的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戏台正下方,台上演戏的似乎都很害怕,见满月过来,纷纷停了下来。
才停下,便听那男子道:“停下做什么?这归林居的曲儿,戏儿的最是动听不过。怎么,是看不起杂家这没卵子的人么?都给我唱呀。”
满月微微蹙眉,这声音还真有些阴阳怪气的,尖尖细细的。看来电视剧也不是瞎眼。大概男人被去势后荷尔蒙产生变化,声音也许是会变吧。
“我娘在哪里?”
她一边上前一边小声询问道。
“还在后头忙哩。”
“你们去缠住她,莫让她到前头来,这是死命令,听懂了么?两少爷也拦着,不许他们过来!若他们敢来,长姐为母,就说家法伺候!”
老吴心里一惊,“小东家,这是……”
“怕是来者不善。”
“是……小的省得了,这是就去!”
说话间满月已到了近前,福身一礼,“不知公公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是哪个?”
那太监看过来,入眼的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小姑娘。不过这不是重点,他自小入宫什么样的佳丽没看过?以往在京城,跟着干爹去宣旨,京里大家闺秀也是见了不少。
可他们没一个人能如眼前女子这般,只一眼便是深深刻入脑中,恐怕此生都忘不了。
无他。
这女子气质太特殊了。
年岁是虽小,可却有种从容不迫,还有些他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他不知那是什么,但却能敏|感地察觉出此女的不同。
那种不同于大明女子的气质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
好一个天资娇人的女子!
难怪冷云与吴王都为她神魂颠倒了。
又见她望向自己眼里透出一丝好奇,可眼神清澈,仅仅就是好奇而没歧视,不由便觉心里舒坦,多了几丝好感。
“杨大家是吗?”
“当不起大家二字,都是乡邻老客捧场,公公身份尊贵,草民哪里当得起大家二字?”
“哎哟!”
那太监笑得花枝乱颤,拿出绣帕冲满月脸上微微一扫过,“瞧这小|嘴怪会说话的。”
点了点头,又把满月上下一打量,道:“是个好的。”
满月一头雾水,这样子不像是来寻事的啊?
不过之前的确是自己疏忽了,镇守太监虽是宦官,可这年头最得罪不起的就是宦官。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太监这种生物很记仇的。
所以眼下她得把自己的疏忽合理化,让这太监有个台阶下。
“公公真是折煞民女了。”
满月笑得略腼腆,“说来正要去拜访公公,却不想公公倒是来了。”
“哦?”
马融略有些诧异,尖声尖气地问道:“你要拜访杂家?”
“是啊!”
满月一脸愧疚地道:“满月本是农家女,见识浅薄,不通人事,只知有父母官,却不知还有闻听风事的镇守公公,民女能有今日,全赖天子盛名。公公既天子家奴,自代表天子脸面,民女愚昧,真是惭愧……”
一群食客吓呆了。
这话说得也太赤|裸了吧?
虽然都知道太监就是皇帝的爪牙,家奴,可面对有身份的太监说出这话,这不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要知道镇守太监是皇帝派向地方的耳目,比如监督地方官、协调地方与中央关系、负责地方治安,必要时候有军权,收集地方情报,顺便帮皇帝办点个人私事什么的,代表的是天家脸面,轻易得罪不起。
杨满月如此说话,面对得又是太监这等小人生物岂不是要完?
一些食客已琢磨开了,若是今日不得善了,少不得要联合本地乡绅施压,解救杨满月。
杨满月写文批县君,开报社,随着吴王亲自押送县君入京后,杨满月在民间乡绅中的名声得到了空前提,在穷人心里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本来她斗恶吏只能被百姓当趣味来听;而她做饭,那路边摊现在不是她亲自在那做饭了,与百姓也无甚大的关系,归林居随便一个包子都是他们几天的伙食费,杨满月手艺如何与他们关系真不大。
但写文批恶霸,替弱者发声,尤其听说这报社还是她的主意,自己还是股东,这些普通百姓就觉杨大家与自己有关系了。以后若是有个冤屈花少量钱让人写状子直接给报社不就行了么?
若是自己主动去报社,连写状子的钱都省了。这报社天天卖这么多,以后搞不定的事只要报社一报,哪怕来个坏官一不怕了!
有这多民间御使在,这里的官员一为恶,就会受到全宁波父老的攻击,如此一来,普通百姓生活就有保证了,没见最近那些胥吏都老实了么?不敢盘剥了,有的甚至退钱出来,就怕大家去报社呢!
底层生活的人民其实很聪明,从吴王女儿的事立刻意识到了报纸的重要性,如今太监来寻事,自是要把=掌舵人保下!宁波的乡绅也不傻,他们已从报纸看到了可以和官府对抗的力量,自然要保下杨满月,免得标杆倒了,报纸夭折。
一群人互相递着眼神,都在琢磨如何应对。
而令他们感到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太监居然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去很受用的样子,甚至嗔道:“瞧你,真是个糊涂蛋子!杂家就是皇爷手里的一条狗,大家看在皇爷面上给我几分面子,哪像你说的?闻风奏事的那是御使,你把杂家比作御使,若传出去给人知道了,还不得把你骂死?那些人最是讨厌我等阉人了,你这样说可是侮辱人了……”
“公公这话说的。”
满月忽然一脸肃穆地道:“太消沉了!”
“嗯?”
马融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小姑娘的思维了,胆子大不说,怎么还挺自来熟的?
但见那姑娘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道:“一个人的出生是没法选择的,但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择的!古往今来固然做坏事的太监不少,可做好事的阉人也不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尼玛,这话听着提气啊!
那马融也是惊呆了,喃喃道:“一个人的出生没法选择,但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择的么?”
他不由痴了。眼睛一下就红了,这话说的……
“公公,可曾听说身残志坚?但凡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远了不说,就说本朝有三保太监七次下西洋,宣扬我国威;又有耿直忠心如怀恩公公,以自己前程保下忠臣……是的,阉宦里坏人是不少,可一个人的好坏怎能由职业来定?君不见史书上有最下贱最恶毒的御使,也有最高尚最大无畏的太监!”
“公公一看相貌堂堂,便是心志坚毅之辈,如今却说这般消沉的话,着实不该!”
马融彻底傻了,竟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拱拱手,一脸愧疚地道:“都说杨大家曾去了阎王殿,见识过真正的善恶,得到了大神通,今日一言,令我茅塞顿开,多年心结消散,请受我一拜。”
所有食客都惊呆了!
尼玛!
杨任尔当真是有了什么神通不成?
写文骂了一个县君,那县君的父亲愧疚的把女儿押送进京了……
这会儿面对本朝最凶残的生物,居然一番说道,就把人说温顺了?
“咕咚……”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咽着口水,纷纷感觉这一幕很奇妙,很玄幻。
所有人都不知,在二十一世纪有门学科叫心理学,专门研究一个人的心理问题。不巧的是,满月上辈子没事时就喜欢看点犯罪心理学,职场心理学,行为心理学啥的。
没法,她开门做生意的,观察别人的举动推算他人心理,说出合适的话可以使得生意欣荣,是她特意学的技能。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的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本就有心理疾病的公公?
满月这话字字句句都说到马融心眼里去了,只觉杨满月就是知己啊!不但不仇视自己,还鼓励自己,杂家若是真按那女子说的,让这花一样的女子嫁给吴王,那杂家还是人么?
原来,吕氏给了马融3000两银子,让他过来走个过场,把杨满月弄过去走个过场,然后在谁也不知晓的轻快下再放了她,如此她的人就有机会下手了,把杨满月掠去,弄进王府。
马融一想,这买卖划算,3000两可是巨款了!不就走个过场么?而且自己在这里本就是奉天子命监察的,随便寻个借口,让人过堂问下,再放了也不会得罪冷云。
反正人我放了,路上又不归我管?
这么一想他就来了,可他没想到遇上知己了,如此一来,杂家绝壁不能做那样的事啊!不然谁还来安慰杂家受伤的心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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