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惊,刚寻思着该怎么回答时,却又听那人道:“难怪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宁波的书生素来爱议政,见闻广博,你多听他们谈些见闻倒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最关键的,你比他们有心。”
她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个男人有时精明的可怕,总觉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回去吧。”
他又理了理她的衣领,道:“明日早些起来,我与你一起吃朝饭,吃完一起是小港。”
“嗯。”
青云很快就从屋里出来,她目送着二人离开,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多嘴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冷云便来了,带了不少人过来,还有车马。
满月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似乎了解得太少了。
原来他平日去上班要带这多人的么?
吃着他带来的点心,吃完后又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小港而去。
小港离着柴桥也不远,有了马车,也就半个时辰便到了。
冷云让青云带着自己去了那家酒楼,自己则是办公了。
有青云带路,自不会有什么阻拦,如果冷云是小港一号大爷,那青云绝对是二号大爷。
那酒楼老板是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一看是青云带人来,顿时有些惊怕,再听说来者是侯爷未过门的夫人,更是两腿打颤。
他们商人虽有钱,可却没什么社会地位,随便一个小官就能弄死他们。
现在来的可是侯爷未来的夫人,还是四知堂的人,岂能不惊?
不过怕归怕,心思倒也灵活,想着若能跟侯爷搭上线倒也是美事一件。
当下客客气气地带着满月四下查看,各种介绍。
满月对这个地方自是满意,无论是地段还是规格,都很符合她的要求。
当下便有些意动。
不过她也是久在商场走动的人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出自己的心思,免得被人占了先机,那就被动了。
那老板见满月似意动可迟迟不提价钱的事,心里便有些急了,道:“小娘子,若是合意,价钱都好说。”
满月笑着道:“老板都是老乡,您要不开个价钱?”
“这……”
周富贵想了想,虽然自己儿子在京城也结交了一些贵人,可哪里能和侯爷比?若是能借此机会攀上侯爷,那在京城的生意也就更稳妥了。
当下便咬牙道:“小娘子快人快语,都是老乡,老头子也说个实情。”
他顿了下道:“我这儿有大厨7个,厨房里的帮工二十个,还有跑堂伙计10来个,小娘子若能都收留老夫感激不尽。这酒楼就作价2000两卖您如何?”
这价钱令满月吃惊,未免太便宜了吧?
至于人倒好说,她也用得上的,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只因为这个就贱价卖给自己?
来了半年了,她也不是刚来时的初哥,自然懂现在的行情,所以才觉不可思议。
她看了看青云,忽然有些明悟了。
略微一思索,便道:“老丈莫不是以为我是仗势欺人之辈?这价钱万万不敢受!”
周富贵急了,忙道:“小娘子,我等做生意就是求个平安,若是小娘子愿意庇护,就算送给姑娘也是无妨。”
“周老板说笑了。我听闻您这富贵酒楼开了十几载,若是无贵人庇护岂能把生意做这么稳当?再说我一介女流,不说是受家族所托前来出面照看生意,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照看别人?”
周富贵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姑娘真12岁?!
怎跟那3,40岁的老泥鳅差不多?滑不溜丢的,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啊!
满月慢慢地抿着茶,几个下人与陈氏是看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满月是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是嫌便宜?
他们被自己的想法窘到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满月疯了不成?
满月心里却是无奈。
果然是人情社会,自己若还是那个农家女,自己若无冷云这样一个未婚夫,这老头会如此客气么?
是的,她固然可以狐假虎威地收下这孝敬,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可不想欠人的,替冷云找麻烦。
周富贵见她不为所动,不由有些丧气,这些贵人果是看不上他们的。若是贪财的还好,可碰上这样的主,那还是公事公办吧,起码能落个和气。
当下也设哈哈一笑,不再提这茬,开始了正式的商业谈判。
所有人和东西都留给满月,这个有七八间门面的酒楼最终以6000两银子成交。
下来便是过户等手续,这不用满月去跑,青云很快便吩咐了随从,一会儿功夫便是全部办好了。
真可谓衙门有人好办事的典型!
那周富贵虽没能抱上侯爷大|腿有些遗憾,但见对方给的是汇通的银票,心里也高兴起来,连说要请满月吃饭。
满月自是拒绝,不过也觉这周老板是妙人,且现在生意做到了京城,以后没准还能联系,便道:“老先生,饭就不吃了。不过先生若是看得起满月,以后倒是可常联系,没准以后满月去了京城还得寻你帮忙呢。”
周富贵愣了下,随即大喜了起来。
虽没得到庇护,但这样的贵人若是愿与之交好那自也是极好的,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求道门上。
当下便连连谦虚道:“小娘子言重,我一介商贾如何能被您尊称先生?真是有辱斯文了。承蒙小娘子看得起,老朽这便把地址给你,若是小娘子来惊,可去老朽那儿下榻。”
满月点点头,福身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道:“我看先生谈吐优雅,倒也不必自谦,这做商也无甚不好的,起码衣食无忧,也少些勾心斗角,如今国朝重商正是我等大展手脚之际,先生莫妄自菲薄了。”
这话说道周富贵心里去了。
这时代商人低贱,就连商贾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能得满月这样身份的人喊一声先生自是激动,更别提这话说得多贴心啊!
若不是商海沉浮久了,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应于色的本事,估计眼泪都要下来了。
“唉,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老夫自是愿为国朝做些事,缴纳税银乃是常理。且30税1也不算高,只怕有些人不愿,又要起风波,到时若是再起幺蛾子,回到那以前,税是不用交了,可我等物后台的商贾却是付出更多……哦,老夫失言了……”
满月微微蹙眉,回想了下以前学得历史,不由叹气,悠悠道:“老先生不必惊慌,你说得是实情,国朝现在不以言获罪,那些锦衣卫也不会盯着我等普通百姓。”
顿了顿又道:“先生也勿忧虑,朝堂总有有识之士的,我等只要踏实做生意便是。”
“小娘子说得是,其实我们商贾也就求个国朝平安,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做生意,有口饭吃……”
与周富贵一番交谈,满月也是收获良多。
看来大明虽变法了,看似繁华了,可实际却也只是表面的。
当时眼看金兵要破城了,为了不做亡国奴,这才有了变法。
跟着来南边的大臣不能说是好人,但起码是忠心于朱明的,在那样危急时刻,变法阻力自然小。且只占据了最富庶的南边,未受兵灾人祸侵扰的地方稍微改动自是容易兴旺。
但也仅仅而已了。
大明问鼎几百年,其中的弊端岂是这几十年就能革除的?
想起那些读书人的议论,满月忽然有些抑郁:大叔都从京城退出了,可那些文官好似还是很警惕他啊!
消沉了一会儿,很快又打起精神,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好眼下的事才事。至于大叔的事,等大叔自己解决吧,她看上的汉子应该没这么脆弱。
买下了酒楼,自是要跟以前的老员工碰碰面。
满月也没什么多说的,无非就是一番鼓励,然后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用人合同以及薪资待遇的表格给新员工们。
“我这人丑话喜欢说前头,大家跟着我做事只要踏实做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了大家;同样的,也希望你们遵守一些我的规矩,诸位放心,我自是不会为难大家,但我自己身为一个厨子,自是有一些传家的手段,只希望你们把嘴闭紧了,到时若是反了我的规矩,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目光在一群人脸上扫过,继续道:“这文书你们可拿去给乡里的人看看,若是愿意留下,明日前来画押,后日一起去衙门公正,自领500文钱,当是我送大家的见面礼。”
话音才落,下面便是阵阵议论声,大家显得有些惶恐。
“我说,这靠谱么?怎么做工还要画押啊?”
“我觉应该靠谱吧?这小娘子不是别人,是杨任尔。”
“啊!就是那个小小年纪敢斗恶吏的小姑娘?”
“那就放心了,只是王大厨你看这保密的事怎么说?你再看看纸上写了什么,我们中就你认字啊!”
“这也是人之常情,新东家不仅会写诗,那厨艺听说是前阁老都赞叹的,这样的手艺自然是要保密的,至于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也有些看不明白,我认的字不多在……”
满月装没听见大家的议论一般,继续道:“嗯,这店要再装修装修,没个把月也不会开。不过你们放心,留下的人我自会按照纸上写的给工钱,我晚点会去租个大院子,你们以后就去那,我得教点你们东西。”
“哄!”
这下下面炸开了!
这年头学点东西可不容易,不但没钱拿,还得给师父当牛做马,所以才有了师如父的说法。而这年头,手艺是可以传家的,这东家的厨艺已是名满宁波,没人会因为她年少就怀疑她的水平,若是她愿意教他们……
王厨当下就激动了,颤着声音道:“小东家,听,听说那卤煮,面凉皮都是您所创,您,您是教我们这个吗?”
满月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我要教的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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