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二货小公举回了家,这家伙又开始问东问西,不过等菜都端上来后,他不说话了。
看着正中央的那冰糖甲鱼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小娘子,这王八的做法倒是新鲜,色泽看着好生漂亮。”
杨满月微微一笑,道:“这道独占鳌头是特意为小公爷做得创新菜,小公爷尝尝看。”
“特意为我做的?独占鳌头?”
徐远眼贼亮,忙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绵糯,咸甜适中,滋味极为可口。几口下去,越觉那股无法形容的亲切感涌现,连连吃了几口,不由感叹,“当真是独占鳌头,吃了这道菜,再吃其他也无味了。”
杨满月心里偷笑,这是宁波十大名菜之一的冰糖甲鱼,清朝中后期被发明出来,风靡百年,久经考验,怎能不好吃?就是功夫也的花下去不少呢!
用黄酒一碗加清水二碗熬制,浓油赤酱的,怎能不好吃?
心里偷笑着,脸上却不显,还带出几分遗憾地道:“只是时节不对,不如菜花盛开时节的甲鱼肥美。在我们这儿,菜花开了,甲鱼就肥了。等地里都是黄灿灿一片的时候,正是甲鱼最肥美的时候,这时的甲鱼用来做这独占鳌头是最好的。”
顿了下又道:“只是甲鱼虽滋补,可忌讳也多。不能与猪,鸭,鸡,芹菜,鸡鸭蛋,兔肉,黄鳝,蟹,桃子同食。所以满月也只做了一些其他适宜的时蔬,还望小公爷海涵。”
“有这个就够了,够了……”
徐远吃得满意,一顿饭下来,他就不想走了。忽然突发奇想地道:“祖父让我出来游学长见识,我觉此地民风淳朴,不若我租个房子住这里算了。杨姑娘见闻广博,住你村里也能长见识。”
还真是任性的孩子啊!
杨满月摇头,“小公爷身份贵重,这会儿出来也不知您的侍卫与石阁老是如何着急,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公爷还是早早消了这念头。若喜欢满月做的菜,下回带着侍卫奴仆一起过来便是。可千万不能一人跑出来了,多危险。”
见满月说得真诚,徐远有些感动。
她的声音柔柔的,表情也是柔柔的,就像母亲在世时般对自己那样殷殷关切,让他生出了几分亲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点头,竟是同意了她的说法,“杨家妹妹说的是,倒是我孟浪了。”
称呼一变,距离似也近了几分。
只是如此一来,这小子更不愿意走了。
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婶子的,陈氏起初还有些担心这家伙是色胚,可半日功夫下来,竟是打消了疑虑。又听闻他父母早逝,母爱被激发了,见他喜欢吃,还特意让杨满月做了一些茶叶蛋,走得时候给包上,留着路上吃,生怕他饿着似得。
徐远兜着十个茶叶蛋美滋滋的回到了石府,府里已是鸡飞狗跳了,就连柴桥的巡检都出动了,到处找这家伙。现在见这家伙全乎着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一问去处,顿时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小公爷居然去找那个开路边摊的小娘了?
不理会那群在心里骂娘的人,徐远美滋滋地把油纸打开,拿出一颗茶叶蛋,像献宝一般在石老头跟前晃荡,“石阁老,这可是杨家妹妹亲手给我做的茶叶蛋,您来一个不?”
石阁老本来还有些气恼,哪知一看这茶叶蛋,顿时气消了一大半,手一伸把茶叶蛋捞了过去,三下五下的就给剥开了,吃了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就是煮得火候不够,还不够入味。”
“杨家妹妹怕我路上饿着,特意做的,时间仓促自然火候不够。”
本来他想说是杨家婶子关照满月做的,可看到石琮蹙眉的样子,不知怎得,话到了嘴边便鬼使神差地说是满月主动给他做的。见石琮听了这话,眼神又深邃了几分,心里竟是有些得意。
“贤弟,你出去怎得不知会一声?你身份尊贵,一个侍卫家丁都不带,出了事该如何跟你祖父交待?”
徐远想起了满月的话,便起身行礼道:“这回是我孟浪了,子玉兄可莫恼。杨家小娘子也说我了,以后不会了。”
石阁老顿时惊诧,别看这小子有些傻乎乎的,可性子轴得很,除了太后,谁的话也不听,活得那叫一个恣意妄为,任性至极。现在居然能主动认错,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再想一想那丫头,石阁老陷入了沉思。
那个丫头……
明明是个农家小女子,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读过书罢了。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那身上散发的气质独特到让人难以忽视。说什么娶回来的话或许是在逗弄自己孙儿,可有时想想却也觉可行。
起码这丫头娶回来能天天给自己做菜,看着也顺眼,却是比孙儿说亲那家的姑娘可心多了。
石琮不知祖父在想什么,见徐远一口一个杨家妹妹的,心里烦躁,不由道:“贤弟何时与那女子这般熟稔了?你身份何其尊贵,这般和一个农家子女纠.缠未免降低身份。”
徐远看了石琮一眼,见他一直拿满月的出生说事,没由来的就感到一阵反感,“子玉兄,农为国之根本,农家女怎么了?太祖当年还是行脚僧呢,不照样开创我大明三百年盛世?再说,杨家妹妹可不是一般农家女。她知书达理,为人豁达,见识不凡,比那些闺阁里的千金姑娘不知好多少倍。”
“还做得一手好菜,又持家有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入宫为妃也是使得,区区出身算得什么问题?”
“呵!”
石琮冷笑,“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子故意讨好你,若说无企图,谁信?”
“就算有企图也无非是希望得些庇护罢了。”
小公举难得念头通达起来,振振有词道:“她父母早亡,继母无甚本事,差点都被人逼死了,一介弱女子求得些许庇护也算是罪过么?子玉兄,你何时心肠这般硬了?莫非你是因为她是冷云未过门之人才针对她?”
“你胡说个什么?!”
石琮被戳中了心事,情绪微微激动了起来,“贤弟自小锦衣玉食,是当今太后的侄儿,自小有天家庇护,不知世道险恶。你且想,她在村里所行所为,简直多智近妖,你还不知吧?那采生折割的事就是她揭发出来的,如今海边疍民对她感恩戴德,那叶家族长与她几次交手,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这等手段岂是一般人能耍得出来的?官场年过四十的官游子都未必有她厉害!这女子简直就是妖孽,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手段如此狠辣,岂是好相与的?”
“琮哥儿倒是查得清楚。”
石阁老抿了口茶,“采生折割是不是她揭发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呵呵。”
石琮冷笑,“她虽做得隐秘,可巧合太多,就算我没证据,可推论下来便也知此事与她脱不开干系。好大的本事,一介女流,无权无势就扳倒了一个县太爷,一个梅山港巡检,此人深知人心欲.望,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当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妖孽,踩着他人上青云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他顿了下又道:“那群读书人不就被她利用了么?”
徐远瞪大眼,过了好半晌才猛地一拍桌子,惊呼道:“额滴个乖乖呀!杨妹妹如此厉害?额滴个老天爷,乖乖呀!采生折割那事是她想法揭发出来的?如此机智,简直包公再世啊!哎呀呀,这女子要娶回来,家族足可兴旺百年啊!”
石琮差点被这话噎死。
感情我说了半天,你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如此良善,等老国公去了,如何行涉于世?
耐着性子提醒道:“贤弟,你不觉此人很可怕吗?她一介女流,才十二岁……”
“这就是生而知之啊!”
徐远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搓着手,看了石琮一眼,又看了看石阁老,耳朵有些发红地道:“虽说我家不看重门第,但,但若是阁老能收其为义女,不但能退了冷云的亲,还能……”
他羞涩极了,俊朗的脸上红晕浮现,偷瞄了一眼石琮,见他一脸惊诧,忙道:“子玉兄,你已有良配了,马上就要过门了。杨家妹妹虽出生卑微,可我看得出,她心气极高,断然不会嫁你为妾的。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正杨家妹妹也不喜欢你,弟弟我,我就,我就,嘿嘿……”
他说着便露出一丝傻笑,看着桌上的茶叶蛋,陶醉地道:“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弟弟我就厚颜一回了。”
石琮差点吐血了。
这小子不靠谱他早知道,可不靠谱到这程度也是醉了。
而且他哪个眼睛看出来那女子讨厌他了?想起那丫头龇牙咧嘴的模样,再看看那茶叶蛋,石琮心里涌起了更多的烦躁,“贤弟,人家不过是客气送你几个茶叶蛋路上充饥,哪能说两情相悦?再者她那家世能嫁我为妾也是高攀了。”
说着又冷笑了几分,“这样的妾我也受不起,还是让给冷云好好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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