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琮眼神变得幽深,嘴角慢慢勾起,带出一丝漫不经心,“哦?冷暮时?”
石老头嘿嘿直笑,“那小子现在在京城,不日就要北上,这可是好机会。”
石琮拿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看向自己祖父,淡淡道:“如此说来,这小娘就是那个自尽未遂的农家女了?”
“哈哈!我石老头的孙儿就是聪明。”
石老头笑得越发猥琐了,“老头儿早打听清楚了……”
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宫里那位心思颇重,我虽荣休,可门生故吏仍在,若是娶个农家女,岂不是少些猜忌?”
“哼!”
石琮冷哼了一声,“祖父,你是为了吃吧?”
被人拆穿,石老头脸上挂不住了,眼一瞪,对着石琮的脑袋就是一下,大骂道:“臭小子,规矩被狗吃了?怎么跟祖父说话的?来劲了!我不管,就要这个!你给我弄回去!”
石琮头疼,真是老小老小,祖父年岁越大,嘴越馋,就连性子也越来越不靠谱了。
想起祖父另一个外号,他不由叹息了一声,随即道:“祖父,难不成你要孙儿娶个残花败柳……”
“怎么说话的?!”
老头又把眼瞪圆了,“她是被强迫的,可是清白的。”
话到这里,老头忽然发现因为刚刚动作大了些,一些食客已看了过来,忙讪讪一笑,端起酒杯佯装无恙,然后继续压低声音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啧啧,先帝在世时就骂这江南是士族的江南,现在看来果是不假。一个小小叶家居敢做下这等移花接木之事,世道啊……真是变了……”
石老头摇着头,喝了一口酒,又怂恿了起来,“我说,琮哥儿,爷爷这双招子可毒着,这小娘子可不像一般人,听闻她自小得他父亲细心交道,有胆有谋,唯一让老夫纳闷的是她厨艺到底怎么学来的?”
石琮默默地喝着酒,左右就是不接自己祖父的话。可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女子多瞄了两眼。
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丝不屑。
他可是宁波四公子之一,区区农家女如何堪为良配?
不过这厨艺倒的确了得,祖父既喜欢便弄回去当个厨娘好了。能为他们石家为厨娘,伺候祖父,是她修来的福气。
想到这里,他喝了杯中酒,低低应道:“祖父既喜欢,孙儿便讨了她回去给你当厨娘。”
“嘿嘿……”
石老头看着自己孙儿自信的模样不由摇头,嘿嘿一声笑,道:“你大可试试,呵呵,琮哥儿,这四公子为何为首之人不是你?反是一外来的冷暮时成了之首?你啊……”
老头头摇得越发厉害,“论城府心机,你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与那冷暮时一比,却是差远了。莫要不服气,你大可试试,这小娘子,呵呵,厉害着!”
“是吗?”
石琮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添了些酒,修长白净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酒盏,仰头一口干掉杯中酒,“那孙儿倒要一试。”
杨满月不知这祖孙二人在议论自己,眼见做好的小菜居然不够卖了,便让梅三娘又去买了一些食材来。
本要走的食客一见此又不走了。
其实他们能看到杨小娘子当面做菜的机会不多,再加之这菜着实好吃,而又有了石阁老如此高的评价,心里的好奇是越来越重了。
虽食材并不珍贵,做得也是江南夏日的寻常菜,可人们发现在这杨家小铺看杨满月做菜是比吃东西还有乐趣的事。
只见一条黄瓜顷刻间在她手里成细细的黄瓜丝;一颗土豆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摆弄的便已成了土豆丝,刀功之犀利令人瞠目。
食客们不断地爆出一阵阵喝彩声,杨满月也感到了一阵满足,手脚越发利索了起来。
“当当”的切菜声好似一首动听的音乐,极富韵律,坐在屋台边的石琮不由道:“倒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怎么样?给你当媳妇好吧……”
石老头又凑过去,“有了这样的媳妇一辈子吃得就舒坦,啥都不愁。”
吃货的世界石琮大概没法理解,可见这女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竟也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似乎讨回去当个妾也不错?
“小娘子……”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打断了杨满月,一包油纸搁在了屋台案板上,“今日得了一些鲜虾仁,家里的处理不好,特拿来让你帮忙做,可否?”
杨满月抬头一看见是马文如,便笑了起来,“马公子可是老客人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哈哈!”
马文如笑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小娘子就是爽利。祖父一点胃口都没有,今个儿得了些新鲜的虾子,挤成了虾仁,能否给我做个杭州名菜龙井虾仁?”
石琮饶有兴趣地望着杨满月,嘴角带出一丝玩味。
宁波一半江河一半海,菜品在浙菜中独成一系,这女子虽有些创新,也概因大开海贸,朝廷南迁,大量北方之人涌入宁波,会做一些口味偏北方的菜式并不奇怪。
没见她没创新的时候,做得都是本地菜么?而杭州菜颇讲雅致,与宁波菜海河兼并之味不同,她能做好龙井虾仁?
呵呵……
杨满月笑着接过茶叶,打开一看,闻了闻,又看了下色泽,笑着道:“马公子,这是大佛龙井,稀有之物,用来烹虾仁未免豪奢。”
“小娘子好眼力!”
马文如似乎已成了杨满月的脑残粉,连连惊叹,“一闻一观便知是大佛龙井,佩服佩服!”
石琮眯眼,眼波流转,忽然低低笑道:“祖父,你说得对,此女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
“若是一般庸脂俗粉岂能入老夫的眼睛?”
石老头一脸得意,随即又蹙眉,“这般看来这小娘天赋的确颇高,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老夫着实还是无法相信她乃无师自通。”
“祖父又何必纠结这些?只要为我所用,过去如何,将来如何有何打紧?”
石老头又看了石琮一眼,呵呵一笑,只是摇头却是再也不说话了。
“放心给我糟践?”
杨满月笑嘻嘻地取来开水,把茶叶倒入杯中,“我可要加水了,公子?”
马文如哈哈大笑,“放心,放心!也就是祖父行动不便,不然定要亲自来瞧瞧的。家里的人都说你手艺好,咦?上新菜了?等会儿给我一起打包带点回去。”
“好勒!”
杨满月也不再废话,其实龙井虾仁的关键在于茶的浓淡,宜淡不宜浓,但“淡”到什么程度却是有考究的。
龙井虾仁素来被文人墨客所追捧,自然是宫廷宴会上的常菜。杨满月出生厨师世家,家里还出过御厨,菜谱手艺都是代代相传,所以着龙井虾仁还真难不住她。
更别提她已过了系统二级考核,勺功,颠功,抽糊等手艺,她若认第二,这世上绝无敢人再认第一。
无他,系统的培训实在太变.态了。在动作上的要求精准如机器,一丝一毫的相差都会不及格。
底子本就好再受这样严苛的培训考验,试问天下还有几个人能在刀功,勺功上比得过她?
龙井虾仁的要点掌握住了那便容易得很。更别提马文如拿来的龙井还是龙井中顶级的,更是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这样的龙井用来做虾仁是最好不过!
虾仁反复清洗,直到洗得发白才用干净的纱布吸干水分,放入碗中,加上蛋清,盐,顺时针方向不停搅拌,搅到黏液出再放入微量淀粉抓均匀。
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持虾肉的细嫩紧实,且内里风味不会因为滚油爆炒而失了本真。
这边处理好,泡的茶也到了火候,一番过滤,茶水茶叶分开,锅里油也热了。只听得“刺啦”一声,虾肉卷缩,在她颠着锅子的时候,虾子好像又活了过来,飞出又飞回,精准而到位,一点都没漏出来。
石老头瞪大眼,张大嘴.巴,连连道:“直娘贼!难道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刀功已让他惊叹不已了,可当看到这小姑娘灶上功夫后,贪嘴阁老只觉一辈子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堂堂前首辅竟是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当真是被杨满月的手段给震撼得不轻。
石琮也是有些吃惊,只是他素来稳重,未流于表面。可杨满月这手着实给他带来了极大震撼。
十二岁的年纪,刀功已是如此犀利,这颠勺功夫居然也如此厉害,难不成她在娘胎肚子里就开始学做菜了?
不,就算是宫里的御厨能把刀功,颠勺都做到这般极致的也没几个,再仔细看看,似都觉得这小姑娘已超过御厨了。
怎么可能?!
就在一群人的惊愕中,一盘龙井虾仁已出锅,杨满月盛在盘子里,笑着道:“马公子做好了,盘子且先拿去,晚点还我便是。”
马脑残粉都差不多要给杨满月跪下了。
一个懂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的厨子竟是如此不同。做个菜也能做得如此优美,好似还有余力未发挥出来一般,有教无类,圣人光芒照耀古今,各行各业,在这个小娘子身上得到了体现。
脑残粉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连连道谢,“多谢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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