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一身的酒气,进门便直嚷嚷,“人呐,都死哪去了?小爷渴死了,快给小爷……”
声音戛然而止,“啊!大,大哥,你回来了……”
冷云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当即再没了说话的兴趣,一甩袖子,道:“娘,儿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嗳,去吧,等会儿出来吃饭。”
“是,娘。”
等人一走,花厅便只剩下了两人。
周氏看了一眼满眼乌青的儿子,蹙眉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又死哪里喝酒去了?天还没黑又喝得醉醺醺的,难怪你大哥要生气。”
少年郎却是毫不在意,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水壶直接对着嘴就倒了起来。
连喝了好多口,才擦了擦嘴,一脸不屑道:“娘,这个家里您最大,您怕他作甚?不过一个……”
“闭嘴!”
周氏脸色一紧,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道:“你找死啊!这话也敢乱说?!这家里得亏你大哥撑着,不然有你这般好日子?”
少年郎冷哼了一声,不满道:“就是他杀人太多,命太硬,把人都克死了!现在可好,连我这个弟弟也跟着遭殃,都没人敢跟我们攀亲了。娘……”
他说着便起身缠着周氏的手臂摇着,低声道:“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家做主?都说石阁老的孙女乃是大明第一的美人儿,我不管,娘,您给我提亲去!”
“闭嘴!”
周氏呵斥道:“大哥还未娶亲,哪轮得到你?去,去去,一边去,身上全酒味臭死了……”
“娘,娘……”冷荃拉着周氏撒娇,“娘,您不疼我了?”
周氏被他弄得没法,只好安慰道:“快了,快了,你大哥马上就能娶亲了,到时娘就给您提亲去。”
“那要好久嘛?什么守孝不守孝的,真是的!娘,找几个人把那小娘皮捆了,都是臭毛病,一个乡野丫头能嫁到我们冷家来就是她的福气……”
“好了!这话别给你大哥听见,你大哥对这位姑娘可上心着……”
周氏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心里琢磨开了。
石阁老的孙女今年也有十四了,若是真让那女子守孝,自己儿子的婚事怕是要耽搁。
不行,得想法子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乡下人守孝一年也够了,可不能让大郎再耽搁二郎的前程婚事了!
且不说这对母子在这里如何的,再说冷云到了自己的院子,便有一侍卫打扮的人上前,“侯爷,你可回来了!属下有事回禀……”
“进去说话。”
“是!”
进了屋,冷云坐了下来,未等对方开口回禀却是先问道:“青云,姑娘家喜欢什么?”
“哈?”
青云的表情就如同刚刚的周氏一般,一脸惊悚莫名。
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弯下腰,身子向前倾了倾,迟疑着问道:“侯爷,您刚问得可是姑娘家喜欢什么?”
冷云撇了他一眼,想起那丫头的话,狭长黑眸里有些暗沉,“你可觉我看老?”
“啥?!”
青云的表情彻底龟裂了,惊悚地道:“侯,侯爷,您,您没事吧?难,难道那个小娘子会什么妖法?先是大难不死,而后又做了生意,您见了她几次怎回来就不对……”
声音戛然而止,只觉这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白着脸一行礼道:“属下多嘴了,侯爷责罚。”
冷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弹着,久久未说话,好看的剑眉微蹙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良久,才问道:“你刚想要跟我说什么?”
青云咽了下口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子难伺候了。
以前是性子冷,可自打知道了有一个姑娘没被自己克死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但亲自去看了那姑娘,还在镇子上买了宅子,为的就是多看那姑娘几年。
难道那姑娘不但命硬,还特别貌美?
可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再美又能美哪去?
看侯爷这样样子分明是那姑娘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侯爷了吧?
“回侯爷……”
按下心里的纷乱,穆青云恭敬地回道:“侯爷,那几家姑娘的事属下都查清楚了。的确无甚可疑,王侍郎家的那个的确是染时疫而死的,而白按察使家则是故意隐瞒了身有恶疾的事……至于钱转运使嫁的那个,那是,那是,那是自己,自己……”
“说下去。”
“是!”
穆青云深吸了一口气,“是,是自己吓死的!”
“呵……”
冷云轻笑了一声,听得穆青云却是身子微微一颤。
自打好几年前被分到冷云手下当了他的亲卫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笑着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那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还有呢?”
声音不温不火的,毫无波澜。
穆青云却是都不敢再看冷云,只低着头,咬牙道:“何知府家的姑娘是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河塘,因跟庶妹争执……赵县丞家的是,是自杀……”
“看来也只有农家出生的杨满月与我堪配了。”
冷云笑了起来,看向穆青云,薄唇勾着带起一股残忍的味道,“青云,你说是不是?嗯?”
一个微微上扬的“嗯”字,说得明明是轻极,淡极了,可却是令穆青云心神俱乱,忙单膝跪地,抱拳道:“都是属下无用!让侯爷一再蒙羞!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查出来……”
“你不是说无甚可疑之处么?”
冷云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已慢慢败谢的三色堇,淡淡道:“那些庸脂俗粉没了就没了吧,不如乡野丫头来得有趣。”
青云一愣,脱口而出道:“侯爷对那小娘子满意?”
“嗯。”
冷云转过身来,“精通厨艺,颇懂美食,性子又刚烈倒颇合我胃口。”
穆青云瞪大眼,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额滴个乖乖?
侯爷没问题吧?
说起这小娘子眼神竟柔和了许多,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难得的温情。
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侯爷会有温情?
别开玩笑了!
自打自己分配到他手下就觉这人跟野兽一般,毫无人性。
别人是恐惧战争,可这人却是在享受战争,享受战场上的快意恩仇,纵马横刀。
就这样一个人,视所有人都如蝼蚁一般,只知一心向上爬,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生死?
唯一让他还觉得这人还是个人的地方就是这人护短,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凶狠却也是个讲道理的。
至于屠城那完全就是造谣,全是那群文臣背后使得阴招子,不然侯爷哪可能来这鸟不拉屎的岛上吹海风?
所以根据那群文官的尿性,怕武官做大,在侯爷婚事上使阴招子也是可能的。
毕竟冷云已是武将军功最盛的,虽然还未晋升国公,可那是也只是早晚的事。若再寻一门强而有力的姻亲,恐怕莫说是文官,就是天子也不愿看见吧?
想到这里便有些替自家侯爷不值,忍不住嘀咕道:“可,可侯爷是侯爷,还是我大明第一的战神,将来的夫人可代表着门庭,娶个农家小娘子却是委屈了。”
话才说完便觉身上一紧,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见冷云毫无人气的眼里闪过冰冷,忙抱拳,“属下失言,侯……”
“青云,你跟了我有六年了吧?”
冷云打断他的话,“我知你忠心,可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言多必失……农家女有农家女的好,你最好把她当成我一样顺敬……”
“是!”
青云擦了擦头上冷汗,又继续道:“侯爷,罗刹人与金人打起来了,按理说这是我们大明出击最好的时机,可为何京城还没一点动静?”
冷云轻敲着桌面,淡淡道:“圣上自有安排,不用你我.操心。”
“莫不是那群相公老爷又起了安逸心,想学了宋高宗一直划江而治下去吧?这个时候若不出击,可就没机会。”
“蠢货!”
冷云淡淡吐出二字,“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不懂?我大明与大金已休战,且一旁看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不是更好?”
顿了顿又道:“再者,这罗刹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青云琢磨了下,忽然高兴地道:“还是侯爷高明!”
“莫来拍马溜须。我且问你,姑娘家都喜欢什么?”
“侯爷说得是杨小娘子喜欢什么?”
穆青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爱庖厨之事自是爱吃之人吧?咱们大榭岛萝卜干可是举世闻名,与常州萝卜干并称大明二绝,杨小娘子既喜欢美食,侯爷何不送些萝卜干?”
顿了顿又道:“然后再选些珠宝一并送去,保管开心。”
冷云撇了他一眼,冷笑道:“君子以诚待人,我既认定了她又何必来试探她?”
穆青云脸一红,喃喃道:“什么都瞒不过侯爷……”
“萝卜干么?”
冷云想起那丫头说起琴鱼时的向往,顿了顿道:“让人准备些萝卜干,再把陛下赏赐的那罐琴鱼与涌溪火青拿来。”
“侯爷,那琴鱼何等珍贵,您……”
青云忍不住惊呼,“竟要送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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