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我们都记下了。叫人预备了屋子,你们先去歇歇,洗个澡换身衣裳。回头药熬好了送来,先喝了再说。”凌妙见那姐弟两个着实有些精神萎靡,便柔声说道,“有什么话,等你们好些再问你们。”
那女孩儿感激的不行,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好心人。见那个名叫海棠的漂亮姐姐过来招呼自己,到底又拉着弟弟磕了头,才抹着眼睛跟了海棠出去。
“诶,海棠姐姐!”
才走出了院子,就见另有个英俊无比的少年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他穿着一身银色的轻甲,腰间悬着长剑,头上只用银冠束起,夺目的英气便闪耀的叫人睁不开眼。
女孩儿就见那少年笑嘻嘻的,张开了手挡在海棠前面,似乎有话要说,然而玉白色的脸上竟然又染了红晕,好似羞涩的说不出话来了。
海棠如今看到千钧就觉得头疼。她实在不知道,这位明明是个将军老爷的少年,是怎么看上了自己的。
动心吗?
海棠自己也说不清。
她之所以对这对姐弟心生怜悯,是因为她小时候际遇竟也差不多悲惨。只不过,她是被自己的亲娘,卖给了人贩子的。记忆中,似乎是因为一场大旱,家里头断了顿儿,为了叫哥哥弟弟吃饱了,她娘先是卖了她的姐姐,后来又卖了她。
不过因为她从小生得便好,亲娘为了多卖几两银子,竟然就把她送到了那等肮脏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她至今记得的,便是八岁那年逃出来,被楼子里的老鸨带人追出来,就在路上,没头没脸地痛打,半条命都丢了。如果不是当时恰好路过的太太看不过去,替自己赎了身带回去,这会儿,她还不定在哪个乱坟岗里头。那会儿,老鸨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五百两银子。她虽然被打得几乎昏迷,却还是隐约听见了有人劝说太太,便是去人牙子手里买最好的丫头,也不过十几二十两,哪里需要这么多。
太太怎么说的?
“到底是一条性命。”
“好好儿的女孩儿,如何就能眼看着沦落到那种地方?看着,也比阿妙大不了两岁。”
到底还是花了大笔的银子买回了自己,又请大夫看好了自己的伤,还叫自己服侍了小姐……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暗暗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便是死了,也要护在小姐的身前。
虽然小姐时常说,给她和木槿备下两副好嫁妆,叫她和木槿风风光光出阁,她也只当是个玩笑话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小姐。
可是,原本很平静的心里头,为什么会对着这个千钧,就开始有些混乱了呢?
海棠觉得,自己还是讨厌这个人好了!
“你让开啊,小姐叫我送他们出去呢。”
千钧好容易逮着机会跟她说话,哪儿肯就这么放她走?只笑嘻嘻地拉了海棠的手,一摆头,自有个小厮跑了过来,带了那姐弟出去。
海棠双眉一轩,便是一声轻叱,“你做什么!”
千钧只是笑,也不说话。
可就是这样,海棠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却有一股酸涩从心头涌了起来。感觉到了眼睛里一阵发热,倏然便转过了身子,也不敢去看后边千钧失落的模样,只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
“这是怎么了?”凌妙没有在萧离的王府多待,回去的路上,见海棠脸上始终有些落寞之色,便忍不住问道。
海棠眼圈一红,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可是因为千钧?”凌妙多聪明的人啊,躲在屋子里也看见了千钧堵海棠的无赖模样。
虽然说千钧这人跳脱了些,但是各个条件看来,却是个极为难得的。小小年纪便有了五品官职,上头又无父母,对海棠也算是有心了,海棠若是愿意,进门就当家的。
可是,若不愿意……
“海棠姐姐。”凌妙忽然就放柔了声音,又叫出了小时候的称呼,将手放在了海棠的肩头,叫她看着自己,正色道:“你知道千钧已经求了我好几回。虽然我觉得千好万好的,然而这也终究要看缘分。若是你不愿意,我就明明白白地回绝了他。虽说我总说叫你和木槿姐姐赶紧出嫁离了我的眼,可你也知道,我不会叫你们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的。”
海棠没忍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本来就是极为秀美出众的女孩儿,这一落泪,便如梨花带雨,水润芭蕉,便是凌妙也看的呆住了。
她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再不知好歹,也明白小姐对我和木槿的一片苦心。那个人……”
只觉得心头剧痛,竟是如同碎裂开来一般,只叫她疼的面色都变了。
迎上了凌妙关切的视线,那些忧虑担心,那些自惭形秽便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了凌妙的怀里哭了出来。只是,海棠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是在大街上,不能高声,便压抑着自己,但颤抖的肩头,极力压制的哽咽声,却叫凌妙愈发的心酸。
“你到底是怎么了?便是不喜欢千钧,直说就是了,难道他还敢纠缠不成?”凌妙抱住了这个一直悉心照顾自己的俏丫头,轻声安慰,“还是说,你的心里有了别人?”
“不!”海棠勉强忍住了悲声,低垂着眼帘,两行清泪顺着她细白的面颊落下,在轻纱的衣裳上边滚了滚,又掉在了车上。“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凌妙不解。
“我,我是个丫鬟……”
凌妙嘴角抽了抽。
“就因为这个?”凌妙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千钧又不是不知道。从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的丫鬟啊。他若是看重这个出身,也不会有如今的事儿了。”
她听萧离说过,萧离自己身边的那些护卫,包括清云等人,都是从小就收罗在身边的,也都是些孤儿,若不是他,哪怕是太平盛世,恐怕也早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不,小姐你不知道。”海棠死死咬住了嘴唇,脸色发白,心下一横,涩声道,“我……我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太太当初怕我被人嘲笑,只说路边捡了我来的,府里的人都相信。可是,我自己骗不了自己,我,我在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待过两年。我不能……不能叫他以后被人因此而耻笑,不能这么自私……”
怎么能那样自私,让他以后去承受自己从前的不堪呢?
凌妙有些无奈地看着海棠,“就因为这个?”
“啊?”海棠抬起了朦胧的泪眼。
凌妙恨铁不成钢,点着海棠的脑袋数落,“娘都告诉我了。又不是自己要堕落的,是被没良心的人卖进去的!况且,那会儿你才多大?拼着被打死也逃了出来,难道在侯府这么多年的教养,都抵不过那两年?”
见她还是惴惴,叹了口气,“实话与你说,千钧曾经与我求你,我也告诉了他。没叫你知道,是怕他接受不了,最终伤了你。我冷眼看着这么久了,他也确实没有在意,这份儿心,也算难得了。你若是也喜欢他,我成全了你们。若是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日后愿意的话,便还是跟在我的身边,如何?”
叫她说,从前那些都算个屁呢?她一睁眼,海棠便在自己的身边了,忠心耿耿的,心思也活泛,当初狠狠坑了一把韩丽娘的情形,她至今还记得呢。
可惜这丫头,竟然这样的钻牛角尖!
不过,想想苦逼的千钧,凌妙摸着下巴忽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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