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连沈蕊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一次嫉妒心,便叫承恩公府落入了如此的境地。
二皇子禁足,凤仪宫被封,甚至连沈皇后的中宫笺表都被停了。这,皇帝摆出来的,简直就是废后的架势了。
承恩公已经病倒在了床上,便是承恩公夫人,也已经被巨大的惶恐所笼罩,原先对沈蕊那点儿疼惜变成了怨怒,只叫人将害怕得大哭的沈蕊拖着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便守着承恩公的病床哀哀哭。
沈随心无法,只得进宫求见了沈慧。
钟粹宫里。
因身上有孕,沈慧和皇帝撒娇弄痴的,让承恩公世子夫人进宫来陪伴自己,皇帝允了。当沈随心走进了钟粹宫的时候,便先看见了沈慧正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身上搭着条撒花被,正含笑听着他的妻子说话。他的妻子低垂着眼帘,手里不停地做着针线,嘴里头也没有闲着,正嘱咐着什么。殿里头服侍着的只有沈慧进宫时候带来的两个心腹。
“父亲来了?”沈慧先看见了沈随心,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欲起身。
世子夫人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嗔怪道:“又不是外人,可不许起得这么猛!”
沈随心的视线落在沈慧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也多少有些激动,这不仅仅是皇嗣,也是他的外孙!
“你母亲说的是,娘娘龙嗣为重,这些且不必拘礼。”他大步走了过去,“身上可还好?”
沈慧点了点头,眼角泛起了泪光,“多谢父亲关心,我和孩儿都很好。”
她请沈随心坐下了,又叫宫女送了茶,然后叫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一家三口在。
世子夫人便先问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沈随心自持是宫妃之父,轻易并不会往宫里来。当然,世子夫人和沈慧两个都猜到了他的来意,必然是为了沈皇后。
果然,沈随心沉默片刻后,便抬起了眼,盯着沈慧,问道:“娘娘,可知皇后娘娘的事情?”
“我听说了。”沈慧手里捧着一盏温水,轻轻啜了一口,眼帘低垂,不与父亲视线相接,只淡淡说道。
沈随心见她如此说,眉间便是一皱,正要说话,却被妻子抢先开了口。
世子夫人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昨儿晚上,皇上停了中宫笺表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后宫,叫多少人一夜都没有睡好。叫我说,皇后娘娘也是的,母仪天下呢,哪里就能够仗着从前的情分,去逼着皇上徇私?这不是……”
“你住口!”听她语气不对,沈随心连忙喝止,沉声道,“无路如何,皇后娘娘亦是沈家人!”
他知道妻子因女儿,对皇后已经多有不满。但不管怎么说,沈皇后始终还是沈家的支柱。她若是倒了,沈家多年的心血与打拼,便全都白费了!这个时候,,妻子如何能够这样的只想着私怨,不顾大局?
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听到消息便晕倒病了在床上的父亲,家中哭哭啼啼的母亲,满府里头惶恐的下人们,那些忽然就战战兢兢起来的依附者,沈随心心里越发烦乱,口气便不那么好。
世子夫人进宫来之前,便在承恩公府大闹了一场,甚至叫承恩公夫人都喊出了要休掉她的话来。若不是宫里传旨叫她进宫陪伴沈慧,恐怕这会儿,她还在被关在院子禁足呢。
这会儿又听丈夫对沈慧语重心长地劝道:“皇后娘娘终究是你的亲姑母,她为中宫,你也才能在宫里立得稳。她倒了,沈家便也倒了。你虽年轻得宠些,又能几年?还是说,你觉得,皇上还会再捧出一个沈家的皇后来?”
世子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冷笑着朝一脸沉痛的沈随心说道:“这话听着叫人恶心!有没有把亲侄女往丈夫床上送,替她争宠的?”
“这是什么话?”沈随心斥道,“皇家之中,哪里论得到姑侄?况且当初叫慧儿进宫来,娘娘最初也并不知道。这,是沈家的决定。当日里娘娘是什么样的处境?慧儿身为沈家女,养尊处优多年,该为沈家尽力的时候,自然不能推脱!”
这话虽然是事实,然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叫沈慧心里头感到很是悲凉。
沈慧怒极怨极,面上却是一片木然。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进宫前,从未想到曾经对自己千娇百宠的家人们,会有一天把自己当做个争宠的玩意儿送进宫去。可笑的是,她舍去了一生幸福来帮衬的那个人,被她称为姑母的那个人,竟在她进宫的第一天,一边拉着她的手痛哭,说着委屈她的话,一边,叫人给她下了绝子的药!
若不是母亲给安排的人里有个懂药理的,她恐怕还要被那个好姑母的眼泪打动,死心塌地地为她当个马前卒!
不过这些,父亲都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要进宫来与自己说沈皇后不能倒!
“那么父亲的意思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只涩声问道。
沈随心没有注意到女儿身上仿佛的疲倦,只轻轻松了一口气,温言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有些事情做得叫你寒心了。然而一家人,有什么不悦都可以背后去说,当有了事情的时候,自然还是要拧在一起的。”
“皇上虽然停了中宫笺表,然而废后不只是帝王家事,更是朝中的大事。我想,皇上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尚未后废后的诏书出来,那么对娘娘便还是有利的。”说到这里,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且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你二姑姑而起,终究不是皇后娘娘身上的错处。说得再严重些,也只是娘娘一时心软替母家求了人情而已。”
世子夫人尚未反应过来,沈慧却是豁然抬起了头。
她素来聪明,已经从沈随心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舍弃了沈蕊,保全沈皇后了?
“你二姑姑,我会让她去冷梅庵里诵经清心。宫里头,就得指望着你了。”
说罢,沈随心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慧。
世子夫人忍不住起身便要说话,被沈慧抬手拦住了。
沉默了半晌,沈慧才轻声问道:“那么二姑姑什么时候能够从冷梅庵里出来?”
“且看吧。”沈随心心肠甚是冷硬,沈蕊的年纪与他相差很多,平日里接触少,感情并不算深厚,只随口应付了一句。
沈慧便明白了,他并不打算叫沈蕊从冷梅庵里出来。
说起来,她与沈蕊年纪相仿,从小相伴着一起长大。名为姑侄,其实情分倒是与姐妹一般。她知道沈蕊看似温婉实则嫉妒心很强,可不管怎么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凉薄至此。冷梅庵是什么地方?京中所有女眷的噩梦!
清苦不说,里边的严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里边多是高门里犯了错处的女眷,一旦进去,极少有能够出来的。
她正在思忖间,便听见了沈随心颇为沉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慧儿,你也想一想你的兄弟们。咱们沈家若是倒了,他们又当如何?”
世子夫人怫然变色,起身指着沈随心,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拿着儿子威胁慧儿?”
沈随心皱眉,“你发什么疯?莫非我说的不是真的?他们是沈家儿郎,覆巢之下无完卵?”
沈慧有一兄一弟,兄长尚未娶亲,正在军中历练。小弟弟也才九岁,念书极好,都说往后前程无限。
她闭了闭眼,“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是皇上来了,我会探一探他的口风。”
沈随心等得便是这一句,立刻站起身,“如此,我便放心了。前朝,有咱们的人在,后宫里你再得力些。等过了这次,往后必会顺顺当当的。”
说完,匆匆离开。
世子夫人气得眼圈发红,恨得心里发疼,等沈随心走了,才一把抱住沈慧哭道,“我的儿,咱们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无心无情的人!”
沈慧冷笑,“您还对他有什么期待不成?”
见母亲哭的难以自持,终究软了心肠,低声安慰:“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得您和哥哥弟弟的周全。”
她的目光落在外边一棵花树上,暗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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