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凌妙回过神来便明白了,方婳这是打算自立门户了。
本朝女子若无亲人,可以立女户。不过,一般人家都很少让女子出面立户。
“倒是没有什么不好办的。”凌妙想了一下才说道,“你决定好了吗?”
方婳点头,“是。我想着,家里的基业已经败落了,唯有这座宅子算是父亲最后的一点儿念想。无论如何,我得保住了。”
立了女户,她就是这一房当家做主的人。房子自然会落在她的名下,否则,恐怕早晚还是得被三房算计了去。不说别的,只一句父亲无子嗣,为香火着想,过继一个来,她恐就拦不住。
“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要麻烦表哥和姐姐了。”
她自己一人去办女户的事情,怕三房和顾家插手。若有表兄和凌家出面,便是轻而易举了。
方婳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了一只小包袱,转身坐下打开,里头是一双绣工精致的鞋,上边绣着蝴蝶落花,又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当做花蕊缀在了上边,虽然不甚华贵,但是一看便知道是用了心的。
“这是我给姐姐做的。”方婳推到凌妙面前,“姐姐别嫌我身上有重孝就好。”
按说,父亲热孝期间,她不该做这些东西。但是,从知道了她在京城后,凌妙便对她帮衬良多。这里头,当然有二表哥萧离的情分在,但是严格说来,表哥和凌妙尚未成亲,人家帮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尤其,怕她一个女人多有不便,凌妙留下了自己的女护卫。者就叫方婳更为感动了。
她早就想好生谢谢凌妙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如今又有什么拿得出手?凌妙是侯门贵女,听说家资丰厚,又是未来的郡王妃,哪里会缺少什么东西呢?
幸而方婳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孩儿,思来想去,想着自己的绣工极好,都是祖母传了给她的,便给凌妙做了这双鞋。
“虽没用什么好料子,胜在舒服些。”方婳含笑道。
凌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京城的闺秀里,和她关系不错的不在少数。最好的,当然是岑媛和楚萱华。但是,不管是谁,都没有亲手为她做过针线——大家似乎都不擅长这个,便是遇到彼此的生辰等,也都是珠翠簪环之类的,再不然干脆送绫罗绸缎的料子。方婳这双鞋不比那些华贵,但胜在心意了。
“多谢你啦!”凌妙喜滋滋地将鞋子收了,“没想到妹妹的针线活这样出彩。我就不行,见了这些就头疼,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被我娘教训。”
方婳掩唇,“侯夫人可擅长么?”
“这个么……”凌妙竖起食指晃了晃,小小声地说道,“悄悄告诉你,她还不如我哪!”
两个人低低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凌妙拍着胸口保证立女户的事情包在她的身上,看看天色不早了,才依依不舍与方婳告辞。又怕被扫地出门的三房不甘心来闹事,便又留下了四个女兵。
方婳心下感激,却不在脸上带出来,送了凌妙出门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靠在了床头,才觉的心头里边暖意融融,似乎连身上的疲惫不适都淡去了。
却说姚氏和周老姨娘走了这一遭,非但没有达成心愿,还将体面丢了个一干二净。被方婳指着鼻子那一通的臭骂,叫她们一时之间抬不起头来。
方家三老太太能撒泼打滚地往石头上撞脑袋,姚氏却对自己狠不下那份儿心来,周老姨娘更是没什么见识,非但没有帮不上忙,更是骇得腿发软,还得靠姚氏撑扶着才能站稳。
婆媳两个在围观人的哄笑和谩骂下掩面逃上了马车,哭哭啼啼就回了国公府。
不过,马车进了国公府大门,姚氏与周老姨娘从仪门处下了车,就发现事情似乎是不大好。
正有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气势汹汹地站在仪门口,挡住了婆媳两个的去路。
“你们这是做什么?”姚氏蹙眉,她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还不快快让开!”
许是在方家丢了大脸,姚氏这会儿说话还是没什么底气的。
“回大太太的话。”当头的一个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是奴婢们不懂得规矩,是老夫人那边有请姨娘。老夫人已经等候了许久,周姨娘,随奴婢们走吧。”
周姨娘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我不去!”
“恐怕这个由不得姨娘了。”这婆子一摆头,身后立刻走出四个人高马大的婆子,便要上前扭了周姨娘回去复命。
姚氏不禁大怒,“要造反吗?还不住手!”
“弟妹好大的威风。”世子夫人柳氏从里边走出来,挽着端庄的圆髻,发间插戴着金玉珠翠,显得富丽又不失稳重。
“母亲的话,叫我问问你们,是谁家的规矩,一个姨娘竟然敢私自出府?”
姚氏目瞪口呆,周老姨娘的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不说高门贵府,便是一般的商户普通的百姓家,若有姬妾,那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出府的。周老姨娘年轻时候仗着宠爱,曾经与顾栩说过出府去逛一逛见见父母之类的事儿,饶是顾栩宠妾灭妻了些,大面上的规矩还是要的,非但没有应下周老姨娘,反而因怕她思亲,说好的去叫老夫人放了周家的身契的事情,也拖了下来。周老姨娘后悔不迭,自此没有敢提出府的事儿。若不是实在焦虑孙儿的子嗣大计,她也不敢就这么跟着姚氏出了门。本来,顾栩那里她是打了招呼的,只是失策了,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去过个明路,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有她的好儿?
心下懊悔不已,周老姨娘更是不敢往正房去了,眼珠子转了转,身子往后一栽,眼睛上翻,就倒了下去。
姚氏连忙去扶,一边回头骂道:“作了死的,若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我看父亲饶了哪个!”
她看上去疾言厉色,实则心中很是发虚。嫡母要发作姨娘,偏生找出来的理由是谁也驳不了的,如今她只盼着身边的机灵人赶紧去通知公公和丈夫。否则真被正房那边儿惩戒了姨娘,丈夫那里就得先责怪自己护卫不利。姚氏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儿子成了废人,丈夫虽然痛心,却不像她那样几乎要痛得疯狂,对她,似乎也没有了从前的温存。
咬了咬牙,喝道:“还不快去抬了软轿来,送姨娘先回去!”
她提到了英国公,柳氏脸上便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犹豫,又有痛恨——同样是儿女,同样是孙女,荣国公就能拿着她女儿的名声来威胁老夫人!
莫非她家明兰,是从外边刮来的吗?
心下一横,横竖两房已经撕破脸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于是她冷笑着开口:“姨娘真是做的好戏。出门去精精神神的,偏生回来就晕倒了?别叫人笑话了。母亲有话,便是抬,也要将姨娘抬过去!”
示意几个婆子,“去抬了姨娘走!”
“你们!”姚氏想拦着,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柳氏带走了周姨娘。
她回头一看,见自己的丫鬟们还都傻愣愣地站着,仿佛被吓坏了,厉声骂道:“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国公爷和二老爷!”
这父子俩近日来都没有上朝去,都在府里,应该,还来得及吧?
索性,她自己提起了裙摆,往外书房跑去。
至于周老姨娘,死死闭着眼睛不睁开,一路就被抬到了正房里。
顾老夫人大病了一场,此时见到了周老姨娘,新仇旧恨的一起涌上了心头。她自持身份,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只命人去叫醒了周老姨娘。她身边的心腹嬷嬷便上前去,轻轻叫了几句,周老姨娘不动如山。
那嬷嬷也是个厉害的,嘴角泛起了些许的笑意,眼神却很是鄙夷——眼珠子动来动去的,分明就是装晕!
她冷笑一声,直接取了把茶壶来,对着周老姨娘就浇了下去。
那茶水还有些热,周老姨娘哪里受得住?
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反手一巴掌就要打那嬷嬷。
“瞎了眼的!”
老夫人挑起了眼皮儿,阴测测地看了一眼老姨娘,也不问她什么,只命人:“周氏擅自出府,自当责罚。拖了她下去,杖责二十。”
周老姨娘整个儿人都蒙了。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要打了?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拖到了院子里。她这才发现,院子里乌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府里各房各处的丫鬟仆妇们。
周老姨娘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了。
老夫人,这是要让自己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受罚?
这分明是要她的命啊!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又有儿有女的,真的当着这么多人被打了,往后脸面往哪里放?谁还会敬重她?连她的儿女都没有了脸!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伸着脖子就要嚎叫。只是才一张嘴,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块儿破布堵住了嘴。到底年老力弱,眨眼间就被人按倒在了长凳上,尚未有所准备,后背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子,剧痛霎时间叫她眼前就是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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