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兰是国公府长房嫡女,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论容貌,她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在京城一干贵女之中不算出色,甚至和二房的顾明珠相比也多有不及;论才学,前有顾臻臻,后有楚萱华,两代人之间顾明兰也绝对谈不上出色。但顾明兰是个很聪敏的女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清楚自己的不足,在这两方面无法与别的闺阁女孩儿一较高下,便另辟蹊径。
她能扬名京城,靠的是贤惠柔婉。
柳氏也向来以女儿这样的声名自傲。
只不过,在顾氏看来,小小年纪,便为了这个没了娇憨与真性情,未免有些过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出格儿了,顾明兰脸上微微红了起来,想要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但凌妙,就是海棠木槿几个人,都很诧异地看着顾明兰,觉得这位表小姐真是让人费解?
这就是传说中贤惠守礼,安顺和婉的顾家千金么?
就算是一般的小家碧玉,也没见过谁见面就大剌剌打听表妹未婚夫的!
再看看顾明兰俏面微红,一派羞涩的样子,谁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当下看向顾明兰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善了。
清云最是没有什么顾忌,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一手揽住了海棠的肩膀,将尖尖俏俏的下巴放在海棠的肩头,嗤笑道:“海棠,你有没有听说过西南的摆夷族?”
“没有。清云姐姐不如讲给我?往后我也好说给别人听去。”海棠眨眨眼。
“我与你说啊,摆夷族是西南十九族里最先归顺了咱们王爷的。他们那一族里,男人也倒是罢了,都是黑黢黢的,倒是壮实。女子却是都肤白貌美,在西南那边儿,谁要是有幸娶了摆夷族的女子,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当真?”海棠睁大眼,“那她们的容貌是不是和咱们一样?”
“都差不多吧。不过,摆夷女子都是比较大胆的,因人数少,无论家中还是族中,都是很受珍爱。所以,摆夷女子天性大胆热情,往往都是自己择婿。她们择婿时候也很有意思,看中了哪个男人,自己就上前去问。若是男人也有意,便可以成亲了。”
海棠听得津津有味,顾明兰却是明白了清云的意思,这是拿着自己当蛮夷女子取笑?
她心下愤怒不已,然而又不好上前去争辩——原本就是她自己失言,将话柄送了过去的。再者,那丫鬟也并没有指名道姓,她凑上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忍着恼火,也不等凌妙说什么,快步就追着顾老夫人等人往里边走。
“没想到大姐姐也是个热情的人呢。”顾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明兰,眼睛里透出讥屑,“只是可惜这一番的真情了。”
顾明兰也不理她,只低头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心下却是说不出的懊恼。
顾明珠扭头看看缓步往里边走,缺婀娜有致的凌妙,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哼了一声。
一行人直接进了顾氏的屋子。
顾老夫人一看到穿着一身儿正红色春装,静静坐在床上的顾氏,先就叫了一声“我的儿”,然后才加快了脚步扑踏着过去。
已经得了锦儿报信的顾氏,只觉得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该欣喜于娘家终于来人了,还是该气愤她们这样的趋炎附势。
“夫人。”锦儿在旁边轻声提醒。
顾氏回过神,站起身,“母亲。”
“你快坐下!”顾老夫人急急地说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能走动!”
按照本朝的风俗,新娘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只安静在床边“坐妆”才好。走来走去,会被视为将福气放走。
“阿琬,如今可是好了!”顾老夫人走到了顾氏身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儿,“先前我只担心你这后半生无靠,煎熬得日夜不能睡着。如今……”
“母亲,该说些欢喜的话呢。”世子夫人在旁边提醒,又笑着对顾氏道,“妹妹你不知道,母亲这些天可是欢喜的不得了。之前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叫母亲不必忧心焦虑。母亲还只骂我不知道心疼你。”
说着便笑。
顾老夫人嗔道:“莫不是我这做婆婆的还不能说你了?原是我心急,便是一时说出了,也不该告诉你妹妹的!”
“是是是,媳妇知错了。”柳氏连忙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拍,“妹妹好日子,都该说高兴的才是!”
她们婆媳两个人一唱一和,仿佛从前那些对顾氏的哭闹威胁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顾氏看着她们,并没有半分的动容。但是说不失望,却是假的了。
毕竟,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至亲至近的人是这样的反复小人。
“母亲,请坐吧。”
顾氏打断了顾老夫人和柳氏的和和乐乐,轻声道。
彼此落座后,顾明兰和顾明珠又上来给顾氏行礼,顾氏叫锦儿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给她们姐妹,淡淡道:“没有想到你们会过来,都没有什么准备。这个你们姐妹拿着赏人吧。”
顾明兰低声道了谢,顾明珠也一反从前对顾氏的懈怠,甜甜地笑道:“多谢姑妈赏我们好东西,日后常来常往,姑妈别嫌弃才是呢。”
顾氏只一笑,并未接茬。
见顾氏始终显得疏离,顾老夫人心中发酸,涩声道:“阿琬还是怪我么?”
“并没有。”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只要没有遇到与大哥利益相关的,母亲还是疼爱她的。顾氏见老夫人一派颓然,还是心软了些。不过,她一向是非分明,顾家待她如何,她便回以如何,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不怪罪的圣母之言。索性,便坐在床上垂下眼帘不语了。
顾臻臻从进门后一直沉默不语。她满不是滋味地看着服饰华贵,妆容精致的顾氏,只觉得嫉妒的几乎要发狂了。
从小她就处处与顾氏相比较,除了出身不及顾氏高贵外,顾臻臻从来都认为,顾琬是色色都不如自己的。她从小苦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的才女。容貌上,更是清丽绝伦,让人见之忘俗。
当年,多少的名门子弟,甚至宗室中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从十三岁起,上门求亲的人便不计其数,几乎能够踩平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而顾琬呢,空有一张好看的脸,粗俗暴躁,才艺更是平平,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美人。
父亲甚至在一次家宴之中指着顾琬与她说道,只可惜了顾琬的出身,若是她顾臻臻是嫡出,便是进宫做了娘娘都使得了。
那会儿顾琬是什么样儿?
气愤得满脸通红,竟然大声跟父亲争辩了起来,最后被罚禁足。
明明,顾琬已经要落进了尘埃里,成了弃妇,成了京城人的笑柄。为什么,还能够翻身呢?
二嫁之身,还能成为炽手可热的定北侯夫人!
顾臻臻捂住了心口。
同样是侯夫人,平南侯如今闲职,谁还能拿他当回事?定北侯却是手握兵权,皇帝心腹,连带着未来的侯夫人顾琬也被人上赶着巴结。
顾臻臻相信,如果不是凌颢,顾琬便是再嫁上十次八次,上门来贺喜添妆的也不会这么多!
“不过是个靠男人的罢了。”她如是想。
或许是目光中的不甘太过强烈,顾琬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一脸泫然欲泣的顾臻臻。
顾臻臻一惊,连忙收敛了神色,努力压制下心头的不齿,强笑道:“还没给姐姐道喜。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伸手向后,跟着她的侍女便忙交给她一只木盒。
顾臻臻亲自送到了顾氏的面前,打开来,却是一座送子观音。
“妹妹祝姐姐与侯爷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她柔柔地说道,看着顾氏,姐妹之间视线相接,她便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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