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松夫妻两个实在是难以置信。一直听说萧离此人面冷心冷,他们只道是有些个冷肃的青年罢了,却没想到,竟能这般翻脸不认人的。
但再不甘心,也无法忽视萧离手中那柄泛着冷冽杀意的长剑。顾如松恨恨地看了一眼留在花厅里的凌肃兄妹,甩袖离开。柳氏沾了沾眼角,疾步跟上。
凌肃咳嗽了一声,命人去关门,“以后,无关的人不要叫进来。”
然后看了一眼凌妙,“我先去看看母亲。”
“王爷心中还有不忿?”凌妙笑意盈盈看着萧离,见他脸色依旧冷峻,便知道这位大爷心头的别扭还没有过去。他今日赶到后,也不顾的有人,一把就抱住了她。若不是有凌颢在,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直接要了霍如海的命。然而饶是凌颢死命拦着了,也没拦住萧离将霍如海提走,一刻钟后送了回来。没人知道这一刻钟里霍如海是被怎样对待,只看见了咬着牙半宿没有吭一声的霍如海回来后面色如常,但整个儿人都如同死过了一次似的。
拉着萧离坐下,海棠送了茶上来后,很是识趣地和木槿退到了外边。
萧离将凌妙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声道:“对不起。”
凌妙叹气,就知道!
果然听见萧离又继续说道,“让你自己面对那样的危险。若是你……”
他无法想象,如果凌妙出了事情,他会怎样。不用清云和凌颢告知,他便能知道昨天有多危险。萧离痛恨自己的大意,也感激凌颢的及时,更多的是无边的愤怒。
他曾在卫子枫面前发誓,会好生护住凌妙,不叫她受半分的伤害。可是在她面对危险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还不如凌颢!
“我怎么样?”凌妙偏头看他,“清云一定对你说了,昨夜的黑衣人只要我一个活口。就算没有这样,我也有办法保护自己。阿离……”
她翻过腕子握住了萧离的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另一只手扳过萧离的脸,让他深邃的眉眼与自己对视,正色道,“你该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温室中的娇花。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任人杀戮不加反抗的。”
话没说完,已经被萧离抱在了怀里。
“是萧乾。”
她头一次没有挣扎,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轻说道。
萧离的手落在她的头上,缓缓抚摸那头青丝,默然不语。
“我是个心眼小的女人,所以萧乾你一定要留下他的命。”
萧离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半晌才嗯了一声。
勤政殿里。
随着一声瓷器的碎裂声,刑部尚书李芝恒和顺天府尹齐齐跪倒在地,嘴里喊着:“皇上息怒!”
“朕息个屁的怒!”
皇帝盛怒之下说出了一句粗俗无比的话。
他大步走到了龙案前,手里的供状甩到了李芝恒的脸上,指着他喝问,“你刑部的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情,你叫朕息怒?”
“臣罪该万死!”李芝恒匍匐在地上,心下叫苦不迭——分明是前任留下的烂摊子,这一块儿脓包叫自己挑开了,皇帝的火也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早知道,还不如早早儿地告老还乡!
然而皇帝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他的火气,李芝恒也只能受着。
“皇上,这只是一家之言,是不是……”等皇帝火气发的差不多了,李芝恒才战战兢兢地开口,“是不是交由大理寺……或是宗人府呢?”
换言之,刑部玩不转这个案子啊!
霍如海进了刑部后,还没等上刑审讯就都一一交代了出来。不但把经何人指使劫掠顾家别庄交代了,就连几年前他军饷贪墨主使之人,刑部大牢纵火死遁由何人经手也都说了,包括这几年来他都藏在了何处,还有些什么人在,这些人做过些什么事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半点的隐瞒。
李芝恒算是个聪明人,这些年的仕途之路也平顺。眼瞅着都要致仕了,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个大案,叫他简直要上了吊去!尤其,这里头霍如海事事离不开一个人,七皇子萧乾。
涉及到了皇家的人,这就不是能善了的!
皇帝若是信了这份供状还好,若是不信,亦或是说相信了供状,却依旧要保住七皇子,那只怕他和顺天府尹都落不下善终!
见自己话一出口,皇帝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李芝恒硬着头皮再说:“以臣之见,此人认罪太过轻易,并不可信,还是该再严审。”
皇帝转回了龙案后坐下,阴沉着脸并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才冷笑一声,“朕的好儿子啊!是凌颢抓住的人?”
“是。定北侯亲自将人送到了顺天府。”
“来人。”
就有勤政殿的内侍总管立刻上前,“奴婢在。”
“传宗人府令和大理寺卿即刻进宫。命定北侯和……就凌颢一个吧,命他带人去七皇子府,无朕的旨意,皇子府中任何人不许出入!”
这是,要圈进七皇子?
李芝恒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与同样吓得手脚冰凉的顺天府尹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中叫苦不已。
这一夜,注定了不能安宁。
凌颢带领禁军连夜包围了七皇子府,人声火光,照亮了大半条街。
萧乾的府邸周围自然也都是宗室或勋贵,半夜喧嚣,怎么会不惊动别人?
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开大门,却也有遣人暗暗开了角门,偷偷往外张望的。见到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军士,手里执着长毛,将七皇子府紧紧包围了起来,都又吓得回去了。
萧乾从丽贵妃那里得了主意,本来已经感到轻松,没想到尚未就寝,就见府中长史连跑带爬地进来报说禁军围了府,不禁魂飞魄散。
上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的,还是他那个倒霉的大皇兄。
“完了!”萧乾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知道,这定是事发了,霍如海那个蠢货不但还活着,还供出了他!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萧乾外边裹了一袭雪白的狐裘大氅,摆足了皇子的架势,带人来到了大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他威严地扫视禁军,“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凌颢从军士身后转出,对着萧乾一拱手。
“殿下,我等奉了皇命行事,还望殿下莫怪。殿下若有疑惑,只等见了陛下再行分辩。”
“你!”萧乾惊怒,指着凌颢,“吾乃皇子,堂堂天潢贵胄,你这莽夫竟敢无礼!”
凌颢亦是冷笑。若不是皇子,他又岂能容萧乾还在自己的面前叫嚣?
懒得和萧乾争论,凌颢一摆手,“皇上有命,七皇子府上下人等,任何人不能迈出大门一步。来人,送殿下进府。”
萧乾气得浑身颤抖。大皇子就算被圈在府里,也没有见那个军士对他无礼的。凌颢,着实可恶!
“我看谁敢!”萧乾叫道。
“殿下。”长史在他身后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定北侯再大胆,也绝不敢假传圣旨。咱们还是先进去再做打算。”
萧乾心下一凛,情知长史说的不错,恨恨地看了一眼凌颢,转身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心念急转。明明他出宫的时候,宫里还是一片平静,父皇还去了毓秀宫。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而母妃那边也没有丝毫的警示传出来?
眼下又该怎么办?
照母妃说的,死不认账,真的有用吗?
萧乾只觉得身上发凉。看眼前的架势,父皇只怕是真的怒了,也信了。他一味地抵赖,能不能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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