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丽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妙尚未来得及说话,顾氏先就怒了。
韩丽娘个委委屈屈地说道:“表嫂问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表嫂是什么意思呢?萱草堂里的人都说了,昨儿就只妙姐儿一个来过,她走了以后偏偏姑母就病了,怎么就这样巧呢?表嫂如此着急,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凌颂三老爷三太太等人便都转过去看向了凌妙。
顾氏气得浑身发抖,她本就不善与人打口角机锋,气怒之下更是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语来。
忽然觉得手上一阵温热,抬眼就看到女儿正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对着她安抚一笑。
凌妙今年尚且不足十五岁,五官生得极好,却终究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但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笑容,顾氏便觉得心里安定了下来。
安抚了自己的母亲,凌妙便将目光缓缓移到了韩丽娘的身上,“我来过,又怎样?”
“你承认了是不是?”韩丽娘眼睛一亮,连忙道,“说,是不是你过来故意将姑母气成了这样?妙姐儿,你好毒的心思!”
老韩氏在她身后呃呃两声,似乎在传递着自己的意思。
凌颂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眯着眼,眼眸里寒光闪动。
三老爷三太太两个对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一旁的凌嫣面上却隐隐有着幸灾乐祸。余下凌如几个庶出的姑娘都低着头所在一边儿,也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凌妙失笑,“晨昏定省,难道不是晚辈该当做的?若我来给祖母请安,便要落下这样的怀疑,那么……”
她垂下眼帘,嘴角微微勾起,“是不是往后,大家伙儿就都不能来萱草堂了?也好洗净这气病了祖母的嫌疑不是?”
她声音清婉动人,却又带着叫人一听便能明了的讽刺之意。屋子里众人,就都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不好意思再看她。
自从韩丽娘母女俩被赶出侯府,老韩氏便开始装病,每天都捂着心口喊心疼。顾氏凌妙不理会她,就如凌妙所说,每天礼数半分不少,晨昏定省非常准时。但老韩氏不肯消停,叫人传出话来只说自己谁都不想见,不必去请安。
自那以后,三房的几口人,便真的没有出现在萱草堂里。
听凌妙这样一说,三老爷便先咳嗽了一声,“二丫头如此却是有心了。”
他瞪了一眼韩丽娘,觉得这女人有点儿没事儿找事儿。他不能不承认,大嫂顾氏脾气固然急了些,但对两个孩子教养的那是极好的。老夫人不待见凌肃和凌妙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孩子从小却都是很孝敬的,该有得礼数从来不会缺了,对老夫人一直是敬重有加的。当然,这份敬重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三老爷觉得并不是那么重要——就算只是面子情分,也得人家愿意做出来的不是?
正要继续说,就觉得脚上被人踩了一脚。一侧头,就见三太太垂着眼皮面色平静,马面裙底下的脚却往回缩了缩。
韩丽娘咬了咬嘴唇,冷笑着对凌妙道:“妙姐儿不必这样伶牙俐齿,人在做天在看呢。”
“表姑这话说得深得我心。”凌妙似笑非笑盯着她,“祖母向来身体安康,为何过了年后,却沉疴病榻屡屡晕倒呢?到底,这段日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叫她老人家受不了打击呢?”
“你!”韩丽娘没想到凌妙竟然将矛头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过年后发生了什么,不就是在暗指元宵那天,凌颂和宋蓉蓉被抓了奸么?
老韩氏固然气得够呛,韩丽娘提起这件事来又何尝好过?
明明,凌颂答应过她,只等她孝期一过,就会给她名分,叫她堂堂正正做侯府的二房太太。谁成想……韩丽娘晃了晃头,将微微的怨愤放到一边,专心针对凌妙。
“二小姐,你这是左顾而言它么?”
嗤笑一声,韩丽娘从床边站了起来,掠了掠鬓角处有些散乱的头发,眼带讥笑,“不管怎么说,姑母是在你走后才发病的吧?这一点,你就算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难以推脱责任。”
她转过头,很是痛心地看着床上的老韩氏,含泪道:“姑母,这件事里,您最是英明的。您说,是不是二小姐将您气成了这个样子?”
老韩氏一点头,韩丽娘立刻挑起细细的眉毛,怒道:“二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对着凌颂喊道:“表哥,你要为姑母讨个公道!”
“凌妙!”凌颂怒吼,“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父亲!”凌肃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方子,见到凌颂正横眉立目对着凌妙,立刻上前挡住了凌妙,也挡住了凌颂犹似要杀人的目光,冷声道,“父亲这要做什么?”
“凌妙这小畜生害得你祖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难道我骂不得她?”
凌肃如今年纪渐长,在京城里又是颇有才名的少年子弟,府中人对他是日益看重了。凌颂对着这个儿子,总有些底气不那么足。
“太医都说,祖母这病多半的原因是从饮食上来的,又有祖母喜静不喜动,这才引发了痰火。至于引发痰火的缘由……”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正洋洋得意的韩丽娘,唇边便绽开了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意,“阿妙虽然伶牙俐齿了些,但父亲难道认为,连上元节的丑事都不能气到祖母,几句是不是存在的顶撞的话,就能叫她老人家中了风?”
凌肃与人的印象,一向是温和润雅,翩翩如玉的。但此时说话,犀利处丝毫不逊于凌妙,直将凌颂堵得面红耳赤,呼呼喘气,胸口处剧烈起伏,伸出两指指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表哥!”韩丽娘见状,连忙过去抱住凌颂的手臂扶住了他,厉声道,“大哥儿,表哥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这样与他说话?简直是忤逆!”
顾氏见她眼中分明透出了得意,脸上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来,再看看韩丽娘那穿着雪白色孝服的纤薄身子紧紧贴在了凌颂身上,脸上还带着纵欲过度的春情,再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对着韩丽娘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韩丽娘不曾想到顾氏会动手。从前,无论她如何挑衅,顾氏会暴跳如雷,却从不会打人——人家高门贵女的,才不屑于和她这样的人亲自动手。
一怔之下便没有躲开,顾氏用力又极大,仿佛将隐忍许久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韩丽娘生生挨了这一巴掌,人站立不稳,朝着床就摔了过去。
老韩氏生性奢华,便是这萱草堂中,一应的床铺幔帐桌椅摆设,都是极好的东西。她所睡的床,是一张黄花梨木雕福禄寿喜的四柱床。韩丽娘这一倒,腰间便狠狠撞在了床围上,疼的她哎呦一声,便捂住了腰眼。
“丽娘!”凌颂吓了一跳,到底刚刚有过鱼水之欢,见韩丽娘疼得脸色都白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里早就盈满了泪水,连忙过去扶起了她,转头怒斥顾氏,“你疯了不成,竟敢打人!”
“打了又怎样?”顾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帕子擦了擦手,顺手甩到了凌颂身上,冷笑,“这么个玩意儿,亏你当成了宝。从死了丈夫进侯府以来,除了调三斡四就再不会做别的。我劝侯爷,看得严实些,免得哪日换了纶巾的颜色!”
话一出口,三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觉得不对,便又掩住了嘴唇,但露在外边的两只眼睛,却是充满了笑意。
凌颂被气得几欲晕厥,韩丽娘便哭倒在了他的怀里,口中只道,“表嫂这是嫉妒我们么?”
“我嫉妒你们?”顾氏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了两声,冷下了脸,直直盯着韩丽娘,“嫉妒你什么?是死了丈夫,还是女儿做出浸猪笼的事情?”
凌妙一旁听得皱了皱眉。顾氏有些气急攻心,口不择言了。
她走过去站在顾氏身边,轻声道:“娘。”
顾氏低头,便见到女儿关切地看着自己。许是觉得自己这般情状在儿女面前也并不好看,顾氏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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