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不热不冷,任君飞本来睡得正舒服,可是两人的争吵声也太大了,竟然把他给吵醒了。
有点恼火,刚准备提出抗议,呃,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影响到人家了,听他们吵了一会,心想就让他们吵吧,吵得不可开交时,我再站出来各打五十大板,不更显领导威严么?念头一转,刚要睁开的眼睛迅速一闭,比刚才“睡”得更香了。
“哼,还说我是牙膏干部,你呢,牙膏也不如,扶贫工作责任重大,我这牙膏呢,还知道站出来,替主任挡了一刀,你这个副主任呢,报名的时候哪去了,哼,还好意思说我?”
别看颜长文写起文章来那是才思敏捷,但要论吵嘴,欧阳娜娜就成了铁齿铜牙了,无论颜长文说什么都让她抓到软肋,几句话就把他噎得只有出气的分了。任君飞暗地里听得也是阵阵后怕,幸亏自己每会都让着她,要不然也会像老颜一样,弄得很难堪的。
“我不积极?我扶贫了,单位的内务谁来做?你做?”欧阳娜娜嘴角一抽,似乎也让震住了,颜长文毕竟也是位老同志了,怎么能和小年青一般见地,立即收了话头,
“所以啊,娜娜,你积极下村,我做单位内务,大家都是积极的嘛,要不你看,扶贫有我什么事啦,我还开车送你们来?”
“颜副,少臭美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是为了练车!”
“欧阳娜娜。,你…”
哈亲!任君飞再也忍俊不禁,打了个喷嚏醒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再争了,下村也好,练车也好,都是我的安排,要说错那是我这个当领导的错,有什么意见跟我提好吧!”
欧阳娜娜扁了扁嘴,转头看向窗外去了,颜长文也是老气横秋,哼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开车,任君飞拍了拍老颜的肩膀,呃,搞点气氛嘛。
哦,老颜歉然一笑,拧开了车里的唱机,音乐还没有放出来,“还不嫌烦!”伴随着一声轻喝,一只如葱似蒜般的芊手就伸向开关按钮,一旋,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露姐,怎么?你们到…这就准备走啦?”欧阳娜娜抱着电话,根本没有关注吐舌头做鬼脸的两爷们。
“是啊,娜娜,我和县文化局一起走的,县直单位你知道,对于扶贫这块向来不怎么积极的,我还以为你们早到了,一路催着师傅紧追慢赶,原来你们还刚刚出发,呵呵,娜娜,我要到市里开会,不能留下来陪你钓鱼了,下次吧!”
欧阳娜娜一声不哼挂了电话,脸色铁青,胸脯气得一起一伏,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任君飞这时也才明白,原来她早已和李小露约好了,今天晚上来个夜钓,她那沉沉的一大包,装的都是渔具和渔料呢!
“停车,停车!”任君飞感觉有点不对劲,记得上次和宋书记下乡的时候,出了城再走十几分钟就到吉信镇,过了吉信镇便是一条路直达茶田镇,怎么滴,都走个多小时了,前面还出现两条路呢?
颜长文也意识到了可能是方向上出了些小问题,在分路处停下了,“老大,走哪条?”
“不急,等我想想,不对啊,我记得可清楚了,老颜,过了吉信没有?”
“光说话,记不得了!”颜长文摇了摇头,同时有点困惑地瞧着老大,不是说才下的乡么,就忘路了!
“我想,可能是走反了!”任君飞一本正经道。
“老大,你确定?”
“这,这也不太好说,和宋书记下乡那次,替宋书记喝酒,一路上也是昏昏沉沉的,印象也不是太…”
“听我的,调头!”欧阳娜娜举着手机说话了,右腿蜷了起来放在座位上,回头鄙夷鄙夷地扫了任君飞一眼。
听到手机里面那悦耳的声音,任君飞知道欧阳娜娜开了百度,讪讪地说了一句,“走吧,听娜娜的。”
“不是听我的,是听百度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虚心点,有错吗?”
任君飞自然没有功夫理睬她,心里想的全是大事,等会该怎么给村里的解释才能更合理更体面些呢?
在百度的指挥下,车子调了头,又重新进了城,然后从城北出了城,再走十几分钟果然看见了吉信镇,任君飞彻底放心了,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多香,睁开眼一看,居然就是古双云村了。
“老颜,啥时过得政府?”
“噢,大概有十来分钟吧,经过的时候,我也想停下来问问你,要不要给乡政府的领导知会一声,你睡得正香,我也不好吵着你,再说在动员会上,你不是一再强调了吗?我们扶的是村,不是乡,没事不要打扰人家乡政府,我也就做了一次主,直接开到村子里来了!”
老颜啊老颜,会上我就那么说说,你真把它当圣旨啦,在会上我也不能不这样说的,你不到基层你不知道,没有乡政府的,那些个村干部才把你当回事,住不管你,吃不管你,弄得不好,还把你当上面调查组来了,没把你轰走了就很难你面子了呃!
“就是嘛,我们督查室有我们的讲究,既然来扶贫了,就拿出实干的样子,提前通知政府,要政府组织迎接,前呼后拥,这些都是虚的,我们不学这一套!”抱怨也没有用,车子已经驶往村部了,但看到表哥刘生平笔直着身子站在门口,左右两旁分列着有十几号人时,敢情他右边那位是镇长吧,余下的应该是镇党委和村支两委一干领导了,任君飞一念及此,灰暗无神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表弟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两只大手紧紧握着,刘生平不无感慨地说道。
任君飞自然听出表哥的弦外之音,批评自己来迟让他久等了,也不计较,眉头一锁,“我也想早点来的,可是刚走到半路,又给宋书记叫了回去,说什么讨论计划生育工作月度排名,我寻思着这会重要啊,茶田可是我们扶贫联系单位,它靠后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结果一耽搁,就让大家等到这时了,刘书记,对不起了!”
“任主任这话是折杀我们茶田了,任主任一心考虑着我们茶田的利益,说什么迟到了,我看就来得刚刚好,大家说是不是啊!”姚镇长开口一说,对!对两边的干部几乎异口同声,瞬间响起了哗啦啦一片掌声。
众人相见,握手寒暄,说说笑笑,自有一副热闹场面。只是此时时间已晚,已经不适合讨论工作。党委书记刘生平就拉着任君飞等人先去吃饭。
村部是一幢三层小楼房,齐人高的围墙围得四四方方,就成了个院子,院子很宽,听说村里的红白喜事,要办宴席都摆到院子里面。
颜长文说这很惠民,可能也是村民最感激村委会的一件事情。
饭局就设在村委会院子里,由村里花钱请来乡里的流动饭店,就地埋锅生火造饭炒菜。
他们也不是不想请任君飞这些县里来的领导干部去吃饭店,可是古双云村距离镇政府二十多里地,都是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开车过去怎么也得半个多钟头,因此就只能将就了。
任君飞打量这个流动饭店的“厨房”,其实哪里有什么厨房,就是在小院靠西墙的地方搭起来一个帐篷,里面是炒菜的地方,外面有几个液化气罐连接的简易炉灶,正在炖排骨与猪蹄,还有土灶台正在烧水,灶膛里是噼里啪啦作响、烧得通红的木柴,地上胡乱散布着几道电线,电线彼端接的是电饭锅、电风扇(用于抽油烟)、电水壶等等。
一些脸色晒得红黑不堪的劳动妇女,身子前面围着脏乎乎的围裙,正在厨房内外奔波个不停,手里要么端着刚出锅的炒菜,要么是脏兮兮的抹布,令人叹为观止。还有几只土黄色的柴狗,在地上转来转去,主要围着的就是炖肉的大锅,希冀可以从天掉肥肉。院子里是浓郁的肉香,其中混杂着木柴燃烧时发出的清香与熏烟子味儿,不时有炭灰飞起,落得院子里满地都是。
任君飞虽然也出身农村,但到底是没在农村多少时间,一直在外面读书,毕业了就在县城工作,从小到大,所碰到的一切婚丧嫁娶之事,宴席都是在饭店里摆开的,哪里见过这种流动饭店的场面?见了很觉得有趣,也能觉出一股子浓厚的乡土之感。
看到任君飞微微露出的神色,姚乡长陪笑道:“任主任啊,村里条件简陋了一些,还请不要介意啊。”任君飞重重摇头,道:“没关系,这样就挺好。要我说,就这你们也破费了,完全用不着,有口普通农家饭吃吃就行。”姚镇长仔细打量,见他脸上露出凝重之意,脸上与眼神里面都没有讽刺的味道,这才松了口气,陪笑道:“快请入席吧,你们远道而来,一定早就饿坏了……”
众人便分别入席。
这肯定要喝酒了,喝酒了还能回去?老颜就说:“饭我就不吃了,我还得赶路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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