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隐约听见什么“皇上”之类的字眼,然后就见着汝嫣儿从一众人的注目礼下走出,扶了一下头上的珠花,然后又正了正脸色便满面得意的朝前走去。
苏霁月循了她的方向往前看,当即就看见楼宸立在一处湖心的拱桥上,似乎是无所事事在喂鱼。
“善春。”
她朝一旁的善春使了个眼色,善春当即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
善春自亭中离开,直接朝着楼宸的方向而去。她不快不慢步子正好追上汝嫣儿,眼见着汝嫣儿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就脚下一晃,身子侧倾往一旁的汝嫣儿身上倒去。
汝嫣儿原本满腹心思都在楼宸身上,对着意外丝毫不察,于是乎,衣着华丽的她就这么一下子撞入水中,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紧接着便传来汝嫣儿惊慌痛苦的叫声:“救命……我……我不会……游泳……”
“啊,汝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此刻四下都是女眷,且大多是未出阁的姑娘未必就会水,所以即便是善春喊出了话也没人敢贸然入水。楼宸就立在桥上,在身后传来动静的一瞬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见了善春,下一秒,他便转头朝着远处的苏霁月看去,果不其然,这一头尖叫阵阵乱成一团,那一边她一人位于凉亭之内喝茶赏戏满目惬意。
“还不去救?”楼宸立在那里,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发出来的。
侯彦洪心里哀嚎一声,当即便苦了脸道:“皇上,奴才也不会水啊!”
“恩?”楼宸一个视线瞥了过来,侯彦洪当机立断去找人了,片刻之后,几名侍卫被找来,当即一个个噗通扎入水里,很快,只剩一口气的汝嫣儿被侍卫抱上了岸。
也是在这时,苏霁月姗姗来迟。
汝家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省人事哭得那叫一个惨:“怎么办呢,嫣儿……我的嫣儿?”
楼宸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当即下命令:“传太医。”
“容本宫先瞧瞧。”
苏霁月说着的同时挽起袖角,露出一双皓白的手指,只见得她探向汝嫣儿的脉搏,神色凝重,众人被她这动作惊住,这才想起有关于当朝皇后曾是大夫的传言,此刻瞧着她熟悉专业的动作,传言应该不虚了。
“没事,只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本宫需要个人来以口渡气,将她那口气引上来。侯彦洪,你来吧。”
“我?”侯彦洪伸出手来指着自己做了一个口型。
苏霁月眉目一拧:“本宫之前不是教过你方法么?旁的人不会,就你来!”
侯彦洪一脸懵逼,皇后娘娘您何时教过奴才法子了?
但他也仅仅只敢在心里这么说,笑话,他若是真说出来,皇后娘娘没发话皇上都得先把他灭了!
“皇后娘娘不可啊……”眼看着侯彦洪上前,汝夫人当即拦在那里,“嫣儿还未出阁,这男女有别……”
“侯公公算男人么?再说了,这以口渡气的法子就只有他会?汝夫人若是再拦耽搁了时间,嫣儿姑娘去了,那可就是一条人命了!”
汝夫人很想说既然这法子是你教侯公公的那肯定你也会,但也仅仅只是想想,她怎敢要求皇后亲自来?
也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苏霁月已经指挥侯彦洪去做了,汝夫人眼看着两人嘴对上了嘴,只觉胸口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醒了!”
“咳咳……”原本一动不动的汝嫣儿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同时吐出了一口水。
“嫣儿,你醒了?有没有事?让娘看看!”汝夫人急急上前询问,汝嫣儿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了四周一眼,又看向汝夫人道,“娘,我没事了……”
“汝小姐虽然醒了,但为保万一还是让太医来看看。”话音落,苏霁月抬目看向侯彦洪,侯彦洪当即会意,立刻小跑走了。
其实此刻他还有些心头灼灼,他自然瞧得出来这位皇后娘娘是故意的,但是让他一个太监大庭广众之下去亲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这对他来说多少有点冲击,所以此刻他都还没缓过神来。
“善春,带汝小姐下去换身衣服。”
汝嫣儿压根不知道发生何事就被下人搀扶着走了,汝夫人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跟了上去,很是忧心忡忡。
插曲眨眼即过,而此时此刻,得知实情的汝嫣儿在春风阁内失声大叫:“什么?太监……还当着皇上和这么多人的面……娘,您糊涂啊,如此一来别说是入宫了,就是寻常人家只怕也不会要女儿了,女儿的清白彻底毁了!”
说完,汝嫣儿便在那里低低的哭,汝夫人站在一旁满脸哀绝:“当时事情紧急,皇后娘娘发了话,为娘也不敢违抗啊,再说你昏迷不醒,我就怕你有个什么万一,当时就只想着能救活你……”
“可是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嫣儿,你别这样,那只是个阉人!”
“阉人也是男人!”汝嫣儿说完,掩面痛哭。
一旁的汝夫人说不出话,只能安慰女儿:“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为何,为娘总有种错觉,觉得这皇后娘娘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故意?”痛哭的女子忽然止了动作,抬起不满泪痕的脸来,眸底惊疑不定,“娘,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位皇后娘娘我总觉得很像从前的战王妃,就是苏府那位狼女!”
“那个狼女?”汝夫人讶然,“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汝嫣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这位皇后娘娘不论是说话时的神态还是动作都太像了!”说到这里,汝嫣儿忽然面色微变,“当日我和表妹曾推她落水过,如果这位皇后真是昔日的战王妃,那岂不是……”
她睁大了眼,猛然看向一旁的汝夫人,“娘,没错!她就是那个狼女,当日她就同我说总有一天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我还她一条命,那今日……是她故意的!一定是她故意的!她记恨了当日的仇所以今日让人推我落水又污我清白,她是来报仇来了!娘……怎么办?女儿入宫再也无望了!”
话音落,汝嫣儿哭得更难受了,这一回是又恐惧又绝望。
“唉!报应啊!”汝夫人伸出手来搂着她,满面凄然。
另一面的御花园此刻已经恢复平静,大家该赏花的赏花该吹风的吹风一样没落下,偶有一两个人取笑着刚刚之事,也不敢太大声,大家心领神会,只在心里笑了去。
苏霁月站在石拱桥上看着桥下争相吃食的花鱼听着身侧楼宸的话十分坦然的承认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啊,当日她推我落水之时就该想到今日。怪只怪她惹谁都不该惹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楼宸偏头看了她一眼正欲说话,苏霁月忽然就偏过头来看向他:“对了,当日害我之人可不止她一个,奉劝某些人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否则啊,那一巴掌的仇,说不定我一不小心也要一并报了呢。”
楼宸一句话就这么噎在了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
不错,当日若非他的为难,她又怎会挨上苏开阳的一巴掌?如今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的确是太过分,但他当时那可是守了二十多年的身子被一个黄毛丫头看了去,那无疑就是挑战他一个战王的权威,他怎能不报?
但细想,如果当日没有那件事情,他们二人还真绑不到一起也就成全不了今日的婚事。
“好了,皇后大人消消气,一切都是朕的错还不行?你若是真气,朕让你打回来,怎么样?”
苏霁月偏头看向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眉宇一挑:“你确定?”
“确定!只是,别在这里……”他凑近过来,声音低低压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脖上经好似他的唇舌擦过一般,让人面如火烧,“等回了房间,你要怎么打都行,前面后面……朕都依你。”
苏霁月面红如血,恼怒的瞪他一眼:“无耻!”
话音落,她便快速下了拱桥,与一众夫人们聊天去了。
楼宸立在桥上看向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声勾起唇瓣。
若是时间就这么停下,大抵也是极好的。
三年了,他们从初相识到今日情入骨髓,他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因果循环——当初的他对她有多讨厌,现在的他对她就有多爱,好像真应了智尚大师那句话了,天命劫数,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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