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少荣这个一方郡守都见不着鬼王的面,可见如今的形势有多严峻了。
苏霁月一脸凝重:“难道鬼王真的不管灾民了吗?”
宋少荣摇了摇头:“花大夫先别急,事情还未到那一步,我们再等等或许鬼王那边早有安排也说不一定!”
“宋大人是泗水郡守,若是鬼王有安排又怎会连宋大人的面都不见?依我看,鬼王和那新皇没什么两样,一心也只想稳固自己的朝权罢了!”
“秋儿!”苏霁月忽的呵斥一声,“不得胡说!”
秋儿凝了面涩域言又止,一旁的杜二急忙打圆场道:“宋大人和花大夫都先不要着急,这一路过来,鬼王是什么样的人品我们早已有所耳闻,不管是真是假,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分晓了。若鬼王当真不管灾民的死活,那我们也也没有必要再为他卖命。”
宋少荣应了一声道:“杜二说得没错,花大夫,不管鬼王是怎样的为人,昔日他让我接手泗水之时曾对我允诺过会对南朝百姓负责,我们且耐心等一等,若到时候他真的不管灾民,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事已至此,也只能耐心等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接近半个月的时间。
雪上加霜的泗水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偏生鬼王那边竟半点反应也没有。这下子,宋少荣是彻底坐不住了。因为民众已经聚集在宋府门外讨要说法,就连她这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进言也无济于事。
“这可怎么办啊!”宋少荣连夜赶来苏霁月的医馆,此时此刻的他连府门都不敢进,出来一趟还是偷偷摸摸翻墙出的。
医馆内,苏霁月、秋儿和杜二都在,眼见着宋少荣满身是雪的赶来,想来是一路躲避着连马车都不敢坐了。
“宋大人稍安勿躁,先喝口茶!”秋儿将一杯茶送到宋少荣面前,宋少荣却没有接,而是满脸急切看向苏霁月道,“花大夫,你主意多,快想个办法吧!”
苏霁月看了秋儿和杜二一眼才道:“我们商议过了,如今的办法只有一个!只怕得宋大人冒冒险了!”“冒险算什么?这要是再不拿到赈灾物资,不止这些百姓冻死饿死,连我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看宋少荣的模样,几乎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眼睛通红。
苏霁月一顿,随后才看着他一字一句:“比之硬闯军营呢?”
宋少荣一怔:“花大夫的意思是?”
“既然百姓让宋大人不舒坦,那宋大人就让鬼王不舒坦。宋大人可以带上一些灾民代表直接去军营外闹!”
“这……”宋少荣有些迟疑,“这个法子可行?”
“宋大人,所谓法不责众,要想见到鬼王,这是唯一的法子。如果鬼王还想要民心,那他绝对不会对宋大人怎么样,所以这不止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法子!”
“公子说得有道理。宋大人,既然鬼王不出物资,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他那边有了压力,总要给灾民一个说法!”杜二适时的出声。
宋少荣细细想了一番,又看了三人一眼,终于是一咬牙,一掌拍在桌子上:“好,那就这么办!事情总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身为一城之首却无法保住一城百姓是我的失职,既然如此,便是豁出了这条命又何妨?”
他站起身来:“那花大夫就此别过,我今晚就动身!”
“宋大人!”苏霁月急急在身后唤住他。
宋少荣回过头来:“花大夫还有何事?”
苏霁月眸色一顿,叮嘱道:“万事小心!”
宋少荣点了点头,再没时间寒暄,紧急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
看着他疾步离去,苏霁月眉心紧拧地回过头来:“杜二,只怕还得差你去办件事。”
杜二闻言,神色一肃:“花大夫但说无妨。”
苏霁月细细凝思道:“只怕宋大人的人力不够,此行会有危险。既然蒋将军不能见我们,那收个口信总是可以的。你安排个人给他送个口信,请他务必确保宋大人的安全,并且,让宋大人见到鬼王!”
“好,我这就去办。”杜二当即领命离去,秋儿从后头走上前来劝道,“公子不必太忧心,有蒋将军在,宋大人定不会有事。”
苏霁月垂眸:“蒋将军自然会保住宋大人的安全,只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眼下这情况,还有什么比宋大人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吗?秋儿疑惑不解。
苏霁月抬起头来:“按照杜二得来的消息,鬼王这边显然已到了穷途末路。怕就怕,鬼王的人赢不了南朝,又要孤注一掷,那时候,这些灾民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秋儿一凝,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又见着杜二去而复返,不由得奇怪道:“杜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杜二却是神秘一笑,将身子移开:“花大夫瞧瞧是谁来了。”
他这一动,苏霁月自然就看见了他身后之人,顿时惊得站起身来。
蒋阳一身便衣立在门外,肩上和头上都落了不同程度的雪花,但那张脸除了瘦些以外,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英俊。
“蒋将军?”苏霁月讶然,抬步便走了过去。
蒋阳微微一笑,随后大步进了屋,“小影,南俞城一别半载,你可安好?”
苏霁月不自觉间竟觉出眼底有些湿润,她连连点头:“好,我一切都好,蒋将军可好?”
蒋阳将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气色不错,确定她说得不假,这才笑道:“我也很好,此番深夜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什么事?”苏霁月顿住脚步,半年未见,再见面却是深夜,看上去该是有急事了。
可是她一个大夫又有什么事情是帮得上即将要行军打仗的他呢?
“我有一个兄弟受了重伤,需要紧急救治。我知道小影医术来得了陆天师的真传,半年时间过去,早已是炉火纯青,所以此番这个重任只能委托你来。”
苏霁月闻言顿时消去面上的凝重:“我当是什么事,救人是大夫的天职,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这就同你前去。”
“公子,我也去!”秋儿在一旁说着,下意识就要去收拾东西,却被蒋阳阻止了。
“事态从急,再加上我那兄弟身份特殊,所以只怕不能带人。”
苏霁月闻言,回头看了秋儿一眼,但见秋儿怔忡的同时已面露急色:“向来都是我给公子打下手……”
“无妨。秋儿你就留在这里吧,再说了,医馆也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你留在医馆,我放心。”
秋儿还欲说什么,被一旁的杜二打断:“花大夫说得没错,眼下医馆还有这么多的灾民,一时片刻也离不得人,秋儿留下来是最好的。”
苏霁月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蒋阳:“你等我片刻,我去收拾一下药箱,换身衣服。”
蒋阳点了点头,苏霁月立刻走出了大厅。
很快,她便换了一身衣服提了药箱站在厅房门口:“蒋将军,可以走了!”
蒋阳看她一张脸都缩进了藏青色的兜帽中,闻言朝着厅内的秋儿和杜二告辞,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我来吧。”他从苏霁月手中接过药箱,直接便领了她往门外去。
临上马,蒋阳忽然回过头来看她:“眼下时局动荡,你就不怕我骗了你?”
苏霁月一怔,看向他深黑色的眼底,忽的一笑:“蒋大哥会吗?”
她唤的是“蒋大哥”而非“蒋将军”。蒋阳闻言,顿时就勾了唇角道:“那株仙人掌你走不久便开了花,很漂亮的小花,天鹅绒一般。”
苏霁月闻言颇为惊喜:“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晚走几日了。”
蒋阳笑了笑:“等明年花开的时候,你可以亲自看。”
苏霁月看下他,二人对视,俱是轻轻一笑。
苏霁月上了马,与他并驾齐驱,二人的身影很快隐匿在黑暗中。
似乎情况真的非常紧急,蒋阳甚至都来不及顾及两人是久别重逢,一路之上都是快马加鞭。
苏霁月显然是有些受不住的,到底是女儿身,再加上这半年颠簸且身子本就没有完全康复,但是看蒋阳的状态,她也就咬牙坚持了,直到终于到达的那一日,她看见了成片的火把,还有一排排营帐,这才知道原来来的是军营。
蒋阳的位分似乎是很高的,直接就带着她一路入了军营,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而那会儿天很黑,苏霁月来不及看清那军营四周的环境,便被蒋阳带到了一处营帐前。
“蒋将军!”
营帐外有人对他行礼,蒋阳应了一声开口道:“几位将军可都在里面?”
一名侍卫应道:“在的,都在等着将军的大夫……这位就是那大夫吧?”
苏霁月见那人投了目光过来,急忙朝那人一笑,那人顿时就有些犯嘀咕:“这么年轻,医术真的行吗?”
蒋阳顿时便道:“他师承陆天师,如果连他都不行,只怕也就只有宫里的那些御医了。”
那侍卫闻言,顿时没再说什么:“那蒋将军快进去吧!几位将军都等着!”
蒋阳顿时不再说什么,回头看了苏霁月一眼,这才伸手挑开帘子走了进去。苏霁月紧随其后。
一进入营帐顿觉扑面而来的暖气,转头看了看,才发现营帐里头放了三个炭盆,难怪这么暖和。
“蒋阳,你可算回来了!”一人迎了上来将蒋阳往里头引,中原话似乎还带了点奇特的口音。苏霁月抬起头便见着一个模样有些奇特的中年男子,但见他浓眉大眼,头发卷曲,与中原人竟生得不大一样。
“萨将军久等了,这位就是我带来的大夫,他姓花,你们可以唤他花大夫。”
“花大夫!”那人朝苏霁月看了一眼,与外头的人一致反映,面露质疑,“这么年轻,医术能行吗?”
蒋阳看了苏霁月一眼才道:“我说的将军未必信,既然人都来了,让他试一试便是。”
那萨将军这才点了点头:“那赶紧!”
三人入了里间,才发现里头还有三个人,苏霁月一眼扫过,目光在最后头的那人身上一顿,忽然就拧眉:“这位公子……”
听得她出声,众人俱都看了过来,最里头那人看了她一眼,显然没认出她来,奇怪道:“怎么?你认识我?”
苏霁月顿时就想起现下的身份来。她一直都是男扮女装,而那人昔日与另外那位楼公子一同救过她,而当时她是女子身份。想到这一层,她立刻否决:“是我认错人了。”
那人这才没再说什么,而是又看向蒋阳:“既然是蒋将军带来的人,那就先试一试吧。”
随后,他侧开身子。
苏霁月这才看见*上躺着的人。她原本就心存了猜疑,当日在帝都之时,那云姓公子可都是一直跟着楼公子的,但见得一路这么神秘,难道说受伤的人会是他?
带苏霁月走近,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心中这才恍然——原来竟真的是他。
相比于当日所见,*上的人纵然面貌依旧俊美无俦,可面色苍白,唇上和眼下都有乌青,一看便是中毒在身,而且还中毒不浅!
蒋阳所跟从的人是鬼王,如今所处的地方是军营,也就是说这就是鬼王的大营了?
那眼前躺着的这位楼公子就是将军了?
难怪当日她见他周身气派不同寻常,却原来自己没有猜错,他果然身份不简单,而且还是将军!
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军衔。
不过能得蒋阳连夜奔波千里迢迢将她接来,此人的军衔必定不简单了!
昔日他曾救过自己一命,或许是因果循环,今日竟要她来救命,不论是为了报答还是为了治病救人,此番,她都会用尽全力!
“他伤在哪儿?”
苏霁月一面检查着那楼公子的伤势一面问着身后那些人。
可话音落下,身后半响没反应,苏霁月奇怪的转过头去,才发现屋内五位将军,除了蒋阳之外,其余四人的脸色很是古怪。她十分不解,当即就看向那位“云公子”。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他中了一箭,在肩上,箭伤极深,离脾脏很近,而且箭上淬了毒。眼下已经昏迷五日了。”
闻言,苏霁月这才看清他肩上果真留了一个箭头在外头。
而身后,云深云岫云毅和萨塔和四人相视一眼,都是满脸惊疑之色。
但是眼下尚有更紧急的事情,疑问只能放到后面。
在*边坐下,探向男子的脉搏,良久,苏霁月才松开手回过头来:“我需要匕首、剪刀、火和热水、绑带。”
声音落下,依旧半响没反应,她一抬头,便听得蒋阳道:“我去!”
蒋阳快速出了军帐,苏霁月看了那四人一眼,便又道:“都别杵着了,过来帮个忙,把他人扶起来,上衣脱了,我需要为他先取箭。”
四人一听,当即快速上前来,将*上昏迷的那人扶了起来,在苏霁月戴上手套回过头来的一瞬,她才发现那人的上衣已经脱了个精光,露出那处伤口,还有麦色的肌肤来。
男人的身子她看过不少,但是如眼前男子这般健硕的肌肉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但众然眼前之人如何的秀色可餐,苏霁月的视线却被另外一处吸引。
只见得那人的左胸口处临近心脏的地方有一块疤痕,像是被利器所致的伤,在双目触及那伤疤的一瞬,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掠过一阵钝痛,那悲伤袭上心头,竟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比之于当日莫不知的背叛还要来得猛烈得多,险些让人呼吸不过来。
那四人扶着楼宸躺好,回头竟见她惊立在那里,脸色雪白,一个个都面露惊疑之色。
“花大夫怎么了?”出声的是那位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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