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们,大叔婶子们,来吧,把你们存下的东西都拿出来吧。让那些令你们头疼,却又无法带给你们太多收益的货物,统统换成大把的金银吧。只有今天,只有在这儿,请大伙儿记住,陆家商队!只有陆家商队,才能给你们最合理的价格,才能带你们发家致富!来吧,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它有价值,陆家商队就能换给你最需要的…….”
寺外,岳大官人掐腰站在一张最大的案几上,正自声嘶力竭的喊得畅快。
在他一旁,向涛带着商队众人,忙的一头大汗的,不断的将各种各样的物品分类收下、记录,然后再或以金银,或以大大小小的包茶换出去。
无数的吐蕃人排成长长的队伍,手中拎着、提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满面喜庆的期盼着、交谈着。
孩子们欢快的在队伍中钻来钻去,多有手中拿着家中长者刚刚换来的稀罕物显摆的,时不时的引来阵阵赞叹声。
整队长队不断的缩短又延伸,延伸又缩短,却是许多人眼见别人用来换取的物品,才想起自己家中也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在换过一次后,便又折返回去,匆匆找出,再次排到队伍之后。
不远处,戚仝老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个鸡蛋大。
半响,才有些木然的转头看看一旁静静站立的陆芜菁和彩霞主仆,呐呐的道:“丫头,他…..他这什么都要,拿回去,拿回去又能做什么?难不成他要开杂货铺?”
陆芜菁也是满面思索,心中隐隐似是有个念头,但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重点。闻听戚仝问起,只得轻叹一声,低声道:“侄女儿也不知。”
戚仝啊了一声,不由跺脚道:“你…你也不知?你不知就让他这么折腾,丫头哇,别说你们还没成事儿,就算成了,可也没有这么败家的啊。这…这么下去,可要如何收场?”
陆芜菁听老头这话一出,登时吃不住劲儿了,不由腾的面颊通红,跺脚羞道:“戚老,你….你在胡说甚么!什么成事,侄女儿只是知道他绝非胡闹之人,也完全没理由害咱们。想来如此举动,必有深意罢了,况且昨日你老也是同意了的,如今却怎么如此瞎扯,真真为老不尊,不跟你说了。”
戚仝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的捅破了窗户纸,眼见陆芜菁羞恼,连连赔笑,随即却又叹息道:“陆丫头啊,昨日他说以买东西为契机,老夫只当他必是有针对性的。哪里知道他这么搞法啊?这哪里是买吗,整个一收垃圾的。这般下去,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啊。再说了,就算不差这些银钱,那换回来的这些破烂儿,难不成真要千里迢迢运回中原去?这….这不是胡闹嘛。”
陆芜菁轻轻摇头,目光在桌上那挺立的身影上定了定,这才轻声道:“且由他去!”
戚仝一呆,随即跺跺脚,连连叹气不已,却也不再多言。正自感叹之际,却见庙门那处一闪,一人疾步而出,风风火火的直冲桌上的岳陵而去。
戚仝只凝目一看,不由大惊道:“哎哟,糟了,你看,那是这庙里的师赞。哎呀,瞅那模样,必是恼怒他扰了庙中清修,这是要来问罪了。”
陆芜菁闻言也是一惊,美眸一紧,急急看去时,却是不由的顿时一呆。但见那位聂弃师赞,此刻竟是满面激动之色,手颤足抖的,正自连比划带说的,拉着岳大官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离着远听不到具体,但眼见岳陵笑眯眯的模样,又见那聂弃的态度,却绝非什么问罪之说,心下不由放松。只是,旋即,却又好奇大起。脚下动了几动,便想上前听听,只是终是忍住。
以那家伙的性子,若不肯说,去问他也是白搭,若他肯说,又何须我去多问,没的让他又再借题发挥。
心中这般想着,索性不再去看,轻轻一扯彩霞,跟老头戚仝告罪一声,径自往后边歇息去了。
戚仝一呆,哪成想到头来,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站在那儿想了想,不由苦笑一声,随即,也是大袖一摆,一摇三晃的回了房,去捣鼓自己那巫医之术去了。
他们三人走了,这边聂弃却是心潮澎湃,只觉热血都冲上了头顶。为啥?因为刚才简单说了几句后,果然这位恩义王檀越,竟是真有往中原传这苯教之心呢。
“….天下万法,红花莲藕,本是一家。千万年前,可有中原佛教?又可有吐蕃苯教?佛教之义,去恶扬善之道,当捐弃门户之见,互通有无,使大功德传于世间,颂于蓝天覆盖下的每一寸所在,这,才是我佛宏大之处……”
恩义王朗朗之言,简直字字珠玑,只听得聂弃师赞欢喜赞叹,恨不得五体投地了。只是这位大功德王爷下一句话,却又险险将他打入地狱。
“….可惜,可惜啊,只可惜我遍观所收佛典,发觉其中并无真正上乘之作。且所收来的,大多残破不全,艰难晦涩,若如此拿回去,只怕这番心思便要付诸东流,只能将其作为一堆废纸生火用咯。唉,可惜,可惜啊!”
“王爷哪里话来?若说佛家典籍,民间毕竟只是少数,如王爷真有此大宏愿,便当从寺庙中使力才是。岂可因一时不顺,便生颓丧之心?”老喇嘛急了。
岳大官人肚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忧愁模样,摇头叹道:“大师所言,本王如何不知?只是,我虽王族,但一来刚刚进位不久,二来,更是向无熟悉的寺院相交,这从寺庙中借力,怕是难有所得啊。”
聂弃双目放光,一把拉起岳陵,便往庙中而走。边走边道:“王爷果有此心,老僧不才,愿为王爷牵线。我有一师兄,唤作多吉贡布,乃是逻些江让觉康住持大喇嘛。王爷既然要去逻些,老僧可做书一封,届时,王爷持此书信前往,必将受我师兄盛待。”
这觉康一词,藏语中便是佛殿的意思。岳陵既存了心思,自是早已探听清楚,此刻听闻,不由眼睛一亮,反掌握住聂弃手臂,急道:“此话当真?却不知令师兄这江让觉康规模如何?可能与大昭寺相比?”
聂弃先是一愕,随即面现傲然,哂笑道:“大昭寺何足道哉?而且那里所奉亦非我苯教之祖,却是天竺一脉。王爷既欲传我苯教,当知江让觉康,才是我吐蕃苯教圣地。比之那大昭寺,可不知早了多少年。”
岳陵更喜,面上却显出犹豫道:“怎么大昭寺供奉,是与中原一脉的吗?哎呀,我听闻大昭寺在吐蕃一地,势力极大,若此去直奔令师兄之处,会不会引起什么不便?唉,你当知道,我这身份委实敏感了些,一个不好,怕是要为王族带来祸事啊。”
聂弃闻听,霍得停住脚步,两眼定定的注视着岳陵,微一犹豫,才口中长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王爷,老僧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陵奇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又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聂弃看着他,原本昏花的一双老眼中,下一刻忽的爆出一片精芒,一字一顿的道:“老僧请问王爷,此番王族回归,是欲平淡偃伏,还是欲要有所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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