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罕答从无一刻如今日这般憋屈,他不但是戎族之王,还是族中第一勇士。
他能骑最烈的马,能开最硬的弓。他能在奔马上,一箭射到百步外最灵巧的羚羊;他的双拳有着莫大的威力,可以一拳将奔马打倒。
他十五岁时,就曾有过孤身一人杀死八只狼的显赫武力,从那时起,他便在族人心目中,树立起神一般的地位。
可是,他固然能力毙奔马,孤身杀狼,却没人教过他,如果对上无赖,而且是那种缠人的无赖,究竟该如何应付。
便如眼前这样,当他卯足了劲儿一拳打出,那个瘦弱的汉家小子,却滑溜的如同泥鳅。身子以诡异的姿态,只微微一转便闪了过去。不但如此,竟尔还能在闪避中毫不减低冲来的速度。
他发出的拳不等收回,便觉得双腿一拌,对方两条腿便绕了上来。这让他刚刚半起的身子,只能又再颓然倒下。
随即,胳膊一紧,那贼滑小子竟然上半身扭到了自己身后,头抵着他后脊,两手就此从腋窝下前伸,绕到他脖颈后交扣互握。不仅压着他的头难以抬起,还将自己两条胳膊紧紧架了起来,让他一时半会儿,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半分施展的空间。
这是摔角吗?他运着气,身上肌肉贲起,欲要扳开对方的束缚,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曾听闻过,那是北边草原上的一些人精熟的技巧。但摔角似乎也没浑身都缠上对方身体的这种方式啊。
况且,较武之际,一旦占据上风,自当挥拳痛击,力求毙敌才是。哪有如身后这人般,只顾死死箍着人家,再没别的举措之说?
使劲的挣了几次,却总因各处发力点被制住,终是难以摆脱。听着身后呼呼的牛喘之声,显然这小子的体力也是耗损极大。
此人身材瘦弱,不想竟然蕴有如此大力和韧性。不过,在这西北高原之地,天然的地理优势,终还是不如自己这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更能适应。
姬罕答感觉,只要能挣脱开来,凭借着这种优势,对方估计连三招都再难以抵挡的住了。
可就是对方这种如同老树盘根、蒲草缠石的无赖手段,偏偏极具韧性,每每觉得刚刚有所松动,便又生出新力,死死的扣住自己。如此打法,与其说是比武较量,倒不如说是无赖死缠了。
“无耻小子,且放开来厮打,这般无赖,岂不令人耻笑!”他满面涨红,一边努力的继续挣扎,一边大声怒骂道。
只是双方言语不通,岳大官人又如何能听的明白?他体内虽有奇异内力支撑,但终归属于被动化解那种地理带来的压力。再者,数日来,不停断的苦练,也让他体力消耗极大。
此刻两人一番扭打之下,只觉胸间阵阵发闷,心促气短,眼前阵阵发黑。既一时间控制住了对方,只剩大口喘气了,哪还肯去玩什么堂堂正正的对打?
他没习过武艺不错,但后世之人,又有几个没有武术情结?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在那种信息爆炸的年代,不但国术通过各类影像展示出来,便是世界上各类技击技巧,也都有所演绎。只不过,在后世中,这些发布出来的,竞技、表演才是重点,并非真正的杀敌、伤敌之技。
而在此刻这性命攸关的关头,岳大官人无意识中,便从记忆里,临摹出最适宜的动作施展出来。这个动作,便是后世称为柔术的一种。
要知这柔术一道,中心理念便是以弱抵强。靠的就是化、缠二字。在此基础上,以杠杆的原理,集中力量,对人体的关节、脆弱节点进行打击制胜。
岳陵属于外行,如何有效打击自是不知所云,但对于外在表现的缠之一字,却是学了个十足十。饶是如此,这种技法忽而出现在千年之前,又怎不让如姬罕答之勇,也是郁闷的要吐血呢?
由此,这眼下的苍山秃岭中,看着场子里扭成麻花一般的两人,敌我双方数百人,不由尽皆目瞪口呆。
两个男人的武斗大伙儿见的多了,但是武斗中竟然肢体纠缠至如此地步,实在是有些超出众人的认知。
话说战场上,也不是没有为了杀敌扭成一团的,甚至连牙齿都用上撕咬的。但那种场面却因着满目皆是,又混杂太多血腥,给人的只能是震撼。而且,那种场合下,怕也没人有心思去看旁人如何。
但如今这一幕,数百人却是真真的围观着。如此两个男人纠结成这般亲密状态,一个怒吼连连,一个气喘吁吁的,嗯,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了。
陆芜菁等人这边固然是满面古怪,尴尬不已,对面众戎族中人,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何曾会想到,如神祗一样的大王,竟尔会有这么一日,被人摁在尘埃,空自怒吼,而无半分能为?戎人们懵然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场中,没人发现,就在隔着不远的一处山丘后,还有几个人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哥,这…..这……”趴卧的数人中,一个面孔黝黑的汉子首先反应过来,眼望着场中的情景,咽了口唾沫,向一旁一个面目坚毅的汉子呐呐的道。
那汉子目光冷厉,却是头也不曾转一下。两眼中光芒闪烁一会儿,忽然划过一道狠戾,低声道:“让金雕过来,用弓箭射!”
“啊?!”听到领头这人的吩咐,那汉子不由一愣,随即面色微变道:“大哥,这二人此时缠在一处,离得又远…….,怕是……怕是金雕,也…..也射不准正主儿的。”
那大哥冷冷一笑,哼道:“谁说一定要射正主儿的?两人中,便射中任何一个便成。若有幸射死那姓岳的,咱们这趟活儿便也算了结了。若是那厮命大,射死的是那蛮子头领,嘿嘿,围着的这些蛮子,又岂肯放过他们?所以,不管是哪个死,这事儿都算成了。去吧!”
那汉子恍悟,面上露出佩服的神色,低声应诺,随即缩身向后招了招手,躲在后面的几人中,一个身背一张大弓的人,便迅即爬了过来。
“有把握吗?”两眼仍然盯着远处的场中,那个大哥头也未回,低声问道。
金雕眯着眼睛,微微目测了下距离,微一迟疑,随即傲然点头,闷声道:“我射的中!”
大哥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探手拍拍他肩膀,点点头。
金雕得了鼓励,不再多言。伸手将背上大弓取下,又从箭壶中选出三支长箭。一支搭上弓弦,另两支,却以弯曲的三指捏住。那箭,却是箭壶中最长的三支。
微微吸口气,这才将箭搭上。便在箭搭上的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忽的一变,竟尔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弓弦一分分的张开,直到将将满月,这才停住。可见这一箭,他竟尔是用了全力。
此地离着场中,大约近三百步的距离,这种距离,能以平射而取人性命,其人神射,端的不负金雕之名了。
箭簇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着凄冷的光华,如同死神的目光。金雕气息愈发平稳,两手环抱,如托旭日。
下一刻,便在眼中蓦地爆出光华之际,弓身前的空气,忽而生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涟漪,幽光一闪而逝。
幻影过后,“咻”的锐啸之声,方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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