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眼珠儿一转,脑子忽然清明起来。他家是江陵首富不错,林大公子从不曾短了银钱用度也不错。但这钱,总是要从老爹林丰那儿支取的。
林丰精于算计、心思深沉。打从接手林家基业后,广交豪贵,四下出击。将原本一个不过中等规模的林家,短短十余年间,便经营成一地首富。
他前半生忙于生意,虽家中纳了无数妻妾,却始终无所出,直到中年,才得了林慕白这个儿子。其中的疼爱自不必说,那心中期望却也更高。
林丰生意做得大,但多年打拼却深深的明白,这个年代,商人再有钱,终也是没什么地位。士农工商,唯有读书做官,才能真正光大家族。
因此一念,从林慕白幼时起,便不惜重金,遍请饱读之士教之。而后林慕白倒也不负所望,在江陵小一辈的圈子很是闯下些才名。
林丰越发疼爱儿子之余,却也深知一味宠溺,绝非正道。是以,对林慕白银钱上虽是不缺,但也绝不无度的任他索取。
林慕白正是少慕方艾之季,再加上如今视狎妓为风流的时代,本就心高气傲的他,留连青楼、欢饮邀宴之际,便多由他买单。这日日挥霍之下,手中便颇有些紧巴巴的味道,偏又不敢让林丰知道。
就在这种情形下,忽然听到发财二字,他岂有不动心的?听着岳陵絮絮叨叨的,似乎那发财大计,关键处便扣着这画舫之上,心念动处,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起了窥探的心思。
“岳兄如何晓得我便是为这画舫而来?不过一条船而已,又跟发财挨上什么边了?多虑了,多虑了啊,呵呵。”眼珠儿转着,自顾往边上坐了,口中漫不经心的说着。
“嘁,你还想蒙我?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这画舫如今虽因玉砚而损了名,可当日也正是因玉砚成了名。
玉砚是什么人啊?花魁!昔日的花魁啊。名人效应知道不?要是我能将这画舫拿下,重新整修一番,回头请几个才子名士写几个字,画几幅画一挂,就此建成个水上餐馆,再安排几个娇俏美人儿相伴……
如此一来,你想想,待那明月当空、清光满湖之际,佳人相偎,把酒临风…….啧啧,该是何等意境?
这玉砚舫昔日名头不必赘言,可那时又有几人能真的上来?如今改成水上酒馆儿,彻底放开,前有昔日花魁美名,后有当今名士题跋,绝对是这碧月湖头一份儿。只这个噱头,便不知引得多少人肯重金而登。
再说了,那些每日里,未能得登花魁舫的人,只要上了这船,好歹也算是与众花魁同湖而游了。虽不能同在一船,但有了这画舫,想靠近看哪个便看哪个。这种吸引力该会有多大?若如此,岂有不财源滚滚之理?
你林公子本是生意世家,自是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今日忽然来此,不是为了这画舫,难道还是为了玉砚不成?
哼,要知道玉砚如今不但已经脱身风尘,与风月无关了,更兼玉容不再。你林公子可别跟我说自个儿爱好特殊,与众不同啊,我便打死也是不信的。”
岳陵巧舌如簧,撇嘴斜眼的一通白活,直把个丫头蝶儿听的目瞪口呆,把个林大公子听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麻痹的,大才啊!名士?我自个儿不就是现成的第一才子吗?到时候,只要暗中找个人经营,凭着我的名号,岂不比这土鳖来搞更适合?拿下!这画舫得拿下啊!
林公子想象着日后众人争先恐后、金银滚滚的场面,两眼圆中带方,霎时变成两枚金灿灿的大周通宝了。
“咳咳,这个,既然岳兄也瞧破了,我也不瞒你。不过常言道,当仁不让。这经商之道,总是要凭实力说话嘛。岳兄来的虽早,但不是还没定吗对不对?嗯,咱们公平竞争。我出五百两。”折扇轻敲手掌,林公子一张嘴就拿出了近两个月的例钱。
“你……!哼,我出五百五十两。”
“六百两。”
“林公子,你这摆明欺负人啊。七百两!”
“哪里哪里,生意嘛,实力为先。八百两。”
“九百两!林公子,别勉强,这数儿不小了…….”
“哼!我林家号称江陵首富,跟我斗,你还差点!一千两!”
岳陵腾的再次站了起来,怒道:“林公子,你这是摆明跟我过不去了?我这九百两,可是明天就能现银即付的,你一千两能立马拿得出吗?”
林慕白满面涨红,也是霍然而起,冷哼道:“今个儿就让你开开眼,等着,最迟一个时辰,我千两纹银一准到!”说罢,也不再看岳陵,袍袖一甩,转身便大步而出。
外面一阵噪乱,不一会儿脚步声远去,舱门处,只余帘笼轻晃,映着阳光,漾出一片迷离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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