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闻言,不由得回头看向秋飞珊。
想不到这位姑娘还颇有些为国朝贡献的侠气,竟然会如此慷慨?
秋飞珊的面上挂着浅淡的微笑,气质温润的仿佛一块上好的古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担心古玉会不堪碰触。
这种拥有独特气质又贵气天成的女子,秦宜宁不相信她会是个寻常的商贾之女。若只是个商贾之女,杨知府又怎会劳师动众的来帮他们牵线见上这一面?
逄枭仔细为秦宜宁系好领口的缎带,见秦宜宁还在看身穿男装的秋飞珊,不悦的皱了皱眉,将她的小脸扳正回来面向自己,还粗手粗脚的将缎带打了个蝴蝶结,口中漫不经心的回道:“本王还要锻炼那群崽子的意志,不过多谢你的好意了。”
说罢,逄枭便将秦宜宁的手炉从冰糖手中接过,试好了温度塞进秦宜宁手中,随即便与杨知府再度作别。
杨知府满脸堆笑的道:“王爷、王妃慢走。”
“杨知府留步。”
两厢客气了一番,逄枭就揽着秦宜宁带着人并肩走出了杨府。
秋飞珊微笑着站在原地,面容恬静的目送二人走远。
杨知府的眉头渐渐紧皱,不悦的道:“这忠顺亲王未免也太不识抬举。当日我还当他是一个识时务又精明的俊杰,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妄自尊大的狂妄之辈。”
秋飞珊浅笑着摇摇头,背脊挺直的转身走向暖阁。
杨知府立即回身追了上去,恭敬的跟随在秋飞珊的身后。
“杨叔父不必介怀。也用不着动气。能够看到一个这样的忠顺亲王,我还是很满意的。”
“满意?他如此不识抬举,对你视而不见……”
秋飞珊摆了摆手,白皙袖长的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袖口,垂眸道:“如果他能被这区区利益打动,那也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杨知府却立即明白了,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才符合道:“也是这个道理,巴上来的那些反而叫人没法稀罕的起来。”
秋飞珊也不多言,就只是宽和恬淡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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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枭与秦宜宁这厢乘车回府,低声议论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那位秋姑娘不简单。必定不是个单纯的商人。她这般主动想方设法的来结交我们,甚至能请得动杨知府来给她做这个中间人,足可见她 的身份地位了。”
逄枭道:“简单不简单都不打紧,随她想做什么与咱们都没有干系。”
“你倒是心宽。”秦宜宁噗嗤一声笑了,“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开心,这是在跟我生闷气呢?”
“哪有。”逄枭搂着秦宜宁,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我就是不喜欢你盯着别人看。你今天见了那个秋姑娘,就一直都盯着人。”
秦宜宁哭笑不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姑娘是个美人,我自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了。再说我们都是女子,你难道还有吃味儿?”
逄枭才不会承认自己会吃醋,他一本正经的道:“谁知道她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多防范才是。”
秦宜宁被逄枭那别扭的模样逗的忍不住笑。
逄枭见她窝在自己怀里像个可爱的猫儿似的,笑的又这般开怀,回想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怪秦宜宁会笑,他这会才觉得有些尴尬。
次日,一家人用过了早饭,郑氏放下茶碗道:“如今我身子已经好多了。也与你们在一处团聚了一番,了却了我心愿,现在宜姐儿有了疼惜你的夫君,有了可爱的孩子,虽然前途还会有很多的艰难,但是你们夫妻两个齐心协力,想来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去养老了。”
听郑氏的话,竟然是有归隐之意,秦宜宁蹙眉道:“外祖母,您往后有什么打算?”
郑氏慈和的笑着,眼神怀念,却也有几分释然,“我已是这么一把年纪,就算是有心,其还也无力了。如今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也打算回去做个吃白饭的老太婆,也就罢了。”
那天郑氏就曾经说过要将手下的那些人脉都给了她。她就确定外婆这一次打定主意是不再出山了。
秦宜宁不想阻拦,因为郑氏能够放下仇恨,在适当的时候急流勇退,将后半辈子不多的时间都用来享受生活,在家里做个快乐的老太君,这其实对郑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听见郑氏真的做了这个决定,秦宜宁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怅然。
“傻丫头。你想什么呢?往后你就只管与王爷好生过你们的小日子,好好的教导晗哥儿和昭哥儿长大,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相信你做得到。”
秦宜宁心里有些难过,但她还是调整了情绪,笑着道:“外祖母的决定是对的。往后得了闲,我们就带着晗哥儿和昭哥儿去看您和舅母、表嫂他们。”
“好。好。”郑氏笑着,随即转向逄枭,“先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要往心里去。往后你们的日子,还要靠你。”
逄枭恭敬的道:“是,我都记下了,我也会好生孝顺岳父岳母,外祖母不必但心。”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通透的孩子。”郑氏欣慰的笑着。
郑氏当天就带着秦宜宁去见了郑记布庄的掌柜马氏。将一切都交接给了秦宜宁。
二人离开时已经是午后,冬日的午后阳光并不很暖,显得有些苍白。祖孙二人并没有乘车,而是踏着薄薄的雪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郑氏道:“你记着我的话,这些人是双刃剑,驾驭时要谋划妥当。他们与青天盟的人又不是一个样,你要仔细留神才是。”
“我明白,我会掌握好分寸,也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把手的,有进有出,这样的关系才长远。”
郑氏欣慰的笑道:“看来我的意思你都懂了。王爷已经将车马行装为我整理妥当了。我打算明日就启程了。”
秦宜宁一愣,又是惊讶又是不舍的道:“外祖母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不好再多住一阵子,等冰雪消融之后再回去多好。”
“这节气等不得,冰雪消融后说不得还有雨天呢,何况到底路途也不是很遥远,王爷还会仔细的安排,路程上的安全你也不用担心。”
秦宜宁劝了郑氏好一阵子,郑氏都不为所动,执意要回去,秦宜宁便也只好偃旗息鼓。
逄枭安排了精虎卫护送郑氏。
秦宜宁送郑氏上了马车,虽然鼻子有些发酸,面上却挂着艳若桃李一般的微笑,“外祖母,您放心吧,等此间事了,我就与王爷带着我娘和两个哥儿去看您。”
“好。那我老太婆可就等着了。”郑氏的笑容是近两年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依旧没有忘记已经故去的丈夫和儿孙。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都已经镌刻在她的脑海里,这一辈子都不会遗忘,就算是走到生命尽头的那天,她只要带着这些回忆,想来都会心满意足。
她已经为家人报了仇,也为孙家保存了血脉,更是尽力去弥补了对秦宜宁的愧疚。
如今郑氏已经没有了纠结和牵挂,往后不多的余生,郑氏想为自己活。
驭夫和侍卫准备妥当,一杨鞭,马车就缓缓向前而去,天空飘着轻飘飘的小雪,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毯。
逄枭怕秦宜宁会冷,上前去揽着她的肩,低声安慰道:“别难过,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别。”
秦宜宁泪水忍了回去,笑着点头道:“你说的对。往后想念了,去看看也就是了。”
逄枭看着她那似乎被泪水打湿了一些的睫毛,心里早已经柔软成了一滩水,这个时候秦宜宁不管说什么,逄枭都会眉头都不皱的答应下来。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偶尔的没原则,因为能与秦宜宁朝夕相处,那般便是他最大的快乐了。
二人回到府中,刚下马车,门子就来回话道:“王爷、王妃,才刚个来了人,自称是四通号的掌柜,说是要求见王爷。”
逄枭惊讶的与秦宜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来了。”
逄枭自从听了郑氏的分析,就知道自己能够这么快的掌握平南军,实质上是从一个坑掉进了另外一个大坑。那四通号肯给卢樟面子,却未必肯给他。况且现在平南军还面临着又要发军饷的时间了,可逄枭除了负债累累,甚至连继续借钱都没出去借。
不过逄枭心里虽然有些犯愁,面上却淡然如常。
他拉着秦宜宁的手就往前头走,边走边道:“让那位去前厅,我和王妃即刻就到。”
“是。”
下人急忙的去吩咐了。
秦宜宁与逄枭来道前厅时,厅内已经端来了燃着银霜炭的火盆,而那位四通号的掌柜,此时坐在客位上。
见逄枭带着秦宜宁进来,那人赶忙起身扫地一揖:“王爷,王妃,小民姓柳,是四通号的掌柜,此番前来,是想与王爷商议一下平南军欠了四通号三百万两银子的事。”
三百万两?
逄枭被当场气笑了。
“想不到卢樟还真是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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