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眉头紧锁,担忧的看着高典史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她与赵万金定下计策时,就知道高典史见了赵万金必定不会善了,打几巴掌踢几脚都是轻的,恐怕日后还有酷刑在等待着赵万金。
她心里是有些不忍和愧疚的,可是赵万金却是拍着胸脯说:“我最恨的就是这种鱼肉百姓的酷吏,能把这种人拿下,又能旧老盟主出来,我不过是受点皮外伤,这买卖划算。我的内家功夫盟主不知道,运起功来,他们是伤不着我的内腹,盟主只管放心。”
秦宜宁还是担心,可是犹豫之时,赵万金和赵一诺都反复保证,秦宜宁见赵一诺比赵万金还要笃定,便也信了。
只是如今赵万金被带走了,她还是担心。
“冰糖,你回头预备好丹药,咱们随时准备送进去。”
冰糖点头,将秦宜宁滑落到臂弯上的披风为她紧了紧,“王妃放心吧,一切我都已经依着您的吩咐做好了。”
“那就好。”秦宜宁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时,广场上的百姓们回过味儿来,都已是一片哗然。
这些旧都的酷吏从来不管他们的死活,朝廷每每有赈济发下来,也是先填满了这些败类的荷包。
如今好容易来了个善心人,肯为了素不相识的他们买粮食,买衣裳穿,有许多人都是在即将被饿死、冻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的,赵万金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眼瞧着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被如此对待,还不知道进了衙门里要吃多少苦,哪里还有百姓坐得住?
大家喧喧嚷嚷,怒骂酷吏贪官时,赵一诺苦着脸站到了方才赵万金的位置:“各位乡亲,各位父老,请大家伙儿听我一言。”
众人禁了声,疑惑的看着前方。
赵一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高声道:“我是钱老板家的大掌柜,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况,大家伙儿也都瞧见了。我们东家被人抓了去,如今生死未卜,若是不能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家去,我也没脸见我们家老太爷。所以这粥厂,怕是没有经历再办下去了。大家伙儿赶紧趁热吃了饭,早早的散了吧。”
众人闻言,眼中的失望几乎掩饰不住。
任凭是什么人,眼瞧着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时乍然被告知往后不会再继续帮助他们,负面的情绪都会高涨。
然而亲眼看着钱大善人是如何被抓走的众人,大家在这时却很难怨恨说话的人。
钱大善人被抓了,家里也没有了主事的人,下人要忙着疏通关系去救东家,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粥厂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要怪,也要怪抓走钱大善人的酷吏!
百姓们碗中的稠粥和手中的干粮已经冰凉,一个个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吃了今天的这一顿,明儿个他们就又没有指望了?
本来已经拥有了一线希望,在这个严酷的寒冬里他们能够熬过去,但是钱大善人一被抓,他们再去哪里寻一个如此心善又同事兼具财力的人?他们生存的希望,就被高典史轻而易举的剥夺了!
人群之中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有些老弱妇孺粥和干粮都不敢再吃了,打算留着到了明日实在饿极了时候在吃一口,往后还不知日子怎么过下去呢。而年轻一些的则出离愤怒了。
“好人没有好报!这她娘的是什么道理!”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贪官高典史,都是高典史的错!”
广场上犹如开了锅的热油,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对未来的惊恐和被剥夺了食物的怨恨无处发泄,借由怒吼才能稍微宣泄一些。
“这个高典史,在城里从来都不做好事,他儿子更不是个东西!”
“看也知道,这群酷吏吃着公家的饭,却不肯帮老百姓伸冤,反而还给我们委屈受!”
“说白了,咱们的小命在这群酷吏的眼里算什么?杀几个几十个还不是人家动动嘴皮子的事?”
“天啊,这是老天爷要绝了咱们的生路!”
……
怒骂和哀哭混杂在一起,整个广场上都是一片愤然。粥和干粮发放完毕,可百姓们也没有立即离开,依旧是留在原地,相熟的聚在一起,商议着怎么才能救钱大善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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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放下马车的暖帘,轻轻叹息了一声,“启程回府吧。”
“是。”
冰糖和寄云吩咐下去,驭夫得令,马车便缓缓的移动起来。
木质车轮滚过青砖铺就的街道,在经过砖缝时车厢有规律的颠簸。秦宜宁头上斜插的东珠花头簪子上的栩栩如生的金丝蝴蝶也跟着轻轻地晃动。
一路无话,回到王府时,钟大掌柜便赶着来问秦宜宁:“东家,事情接下来如何处置?”
秦宜宁想起广场上那些难民,眉头就揪了起来。
“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现在广场上人潮还都没散呢,所有人都在愤怒之中,可能商议着要去高典史家里求情,还有人说要去衙门里请冤,求知府老爷放人的。”
杨知府坐镇旧都,掌管周围下辖的各个城镇。
秦宜宁眉头微微凝了起来,“能够豁出去平民之身,大着胆子也要去给赵万金求情,可见百姓们心中赵万金的地位。”
“是啊。”钟大掌柜也感叹:“这段日子天寒地冻的,旧都又经历连年的灾难,老百姓们早已经过的痛苦不堪,若是没有这一场施粥,许多老百姓恐怕都活不过这个冬天。所以赵万金的才会被他们当活神仙一样崇敬。”
“所以说,百姓们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秦宜宁叹息的摇着头,“我虽想要现在这个局面,可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去饿死冻死我也是看不下去的。”
钟大掌柜面色一变问道:“王妃,您的意思是要继续施粥?”
“嗯。”秦宜宁点点头,眼睛微眯着,仔细想着现在的局面应该如何处理。
钟大掌柜焦急的道:“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不也是当初王妃安排的吗?现在又开始施粥了,老百姓的怒气岂不是都被消减下去了?那样对咱们的行动百害而无一利,王妃还是三思而行吧。”
秦宜宁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可知道,人的愤怒在几时会最高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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