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还是病倒了,但是接到电话的时候,勉强爬了起来,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火炭焚烧过似的,每一断只要轻轻一吹就会化为灰烬,喉咙更是痛得不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刺,吞咽火水时都痛得发颤,她想自己应该是感冒或者还有点发烧吧,但是她也不能不起,其实不是不能算是不敢吧。
外头下着小雪,本来纪五一直让人来接的,她说她不习惯那样坚持自己打车。
顾程觉得那太不舒服了,是一种屈辱的感觉,就好像是旧时唱堂会的戏子被有钱人家用马车接走,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会怎样,那个贵妇人说过,她说她要的就是她儿子开心就好,如果她儿子不开心,她就让她跟她的亲人一起陪葬。
一点儿也不是在开玩笑,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太过渺小的人生让她不敢去拼一把,虽然不甘愿就这样听从安排。
她已经把最厚的能穿上的衣服都穿上了,身体依旧一阵冷一阵热的直哆嗦。
这么多年了,她的身体一直跟铁打似的,有时候上上大夜班好像也没还能扛得住,但就这一次是真的受不了。
纪五听到电话里的人声音有些小,她说请他等一会儿,已经快到了时,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这一辈子第一次有些担心,会有人嫌弃他。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从小的时候他就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接触过,连管家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担心,因为他竟然允许顾程靠近倔。
可是顾程明明就跟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啊,或许他讨厌的并不是女人,而是女人身上特有的标签吧,顾程恰恰是没有标签的那一个。
她没有一点点那种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或者是自身所带来的体香,没有女人的怪声怪气,没有女人的装腔作势,她跟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是不一样的顾程。
大的油纸伞上,落着细细的雪,男人修长的手指就如同雕刻家细细雕出来似的,连最挑剔的手控都找不到任何的瑕疵,他轻轻的捂着看着那扇院门,心里好像也似那油纸伞似的,落着一片细细小小的雪花,一点点化开时些冰冷却带着些许的舒服。
把参茶放在了手边的方几上,纪五喜欢老物件,那是采用上等紫檀木料,精制而成束腰的牙板,长宽装铜胎缠枝花绘掐丝珐琅,院子里十分清幽,几株芭蕉映着落雪,这张方几艳丽的色彩在这时变得鲜活了来,紫檀料坚实细密,沉着稳重,入侵以来一直受到皇家钟爱,这也是以前皇宫里出来的好东西,生生的就放在了雪地里。
管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能说五爷不识宝物,只能说宝物在五爷的眼里不金精,远远没有那个假小子精贵。
没有想到的是纪五竟然等了一天都没有把顾程等过了。
他没有打电话再催促,因为一直催促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午饭吃了两口之后,纪五沉着脸回到了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贺晋年打电话给纪五时,正正好是纪五最恼火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程会这样,答应了他又没有来。
自己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以前给的钱都是管家安排的,他已经个准备多给十倍的价钱了,她不满意吗?
手机响起时,他随意的接起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干什么?”
大有一副你好烦的样子。
“最近气温变低,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给冻住了,到现在都没把事情给弄清楚。”贺晋年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带着几丝调侃的味道,让纪五听得更是听得没由来更烦燥起来。
“知道冻住了,就别打来烦我,等解冻了再说。”说完了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扔到了软榻上,一脸的阴郁,从小到大都是这脾气,惹他不痛快的时候,不管是谁说什么都没有用。
电话那头的贺晋年怔了一下,这是吃了枪药了,整个人跟火炮似的一点就着?
看来纪五最近烦燥得很,他必须自己亲自出手了解决了。
贺晋年向来不喜欢去沾这些事情的,有些边缘地带他不想去毕竟他是个正当商人,但是现在必须把张允秀跟秦双后面的人挖出来才行,在她们背后有个大金主一直在用金钱支援他们,现在办事情其实也并不一定动太多的人脉了都是看着钱的。
除了贺家,谁还会给秦双钱呢?
“你在家呆着,我要去一趟。”陪叶宁吃了午饭,再休息了一会儿后,贺晋年换好了衣服就准备出门去,做事情他向来都不拖延的,而且这事关重大。
“好。”这几次好像事情总是有一点要败露的样子,叶宁想了在家里呆一天也是好的,不会让引起他的怀疑。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叶安现在在做什么?”叶宁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说着,抬头仰望着贺晋年的时候,清透的眼神好像是一只幼小的*兽般惹人心生怜惜。
“好。”他要她乖乖在家她说好,那么她要他打听叶安,他自然也不会说个不字。
轻轻的在叶宁的唇上触了一下,叶宁趁势勾着他的脖子站了起来,把围巾给他围上,因为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越来越大了。
外头的空气果然是冷的,贺晋年钻入了汽车里,围巾柔软的纤维上好像沾着她的气息与温度一样,脱下了风衣却没舍得把围巾摘掉。
汽车一直开着,往旧城开了过来。
城市里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好像是纪五这样的看起来如谪如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是也有这种令人见了就害怕的。
旧巷之中,就是花蛇的所在之处。
“我要见花蛇。”贺晋年站在一间蛇肉店的门口,对着那个正在杀蛇放血的胖妇人说着。
“你是谁?”那个肥胖的妇人正掐着蛇的七寸,然后的熟练的拿着一根钉子,左手按着那条草花蛇钉到了蛇的七寸上,右手拿起了一片锋利的刀片在蛇的身上迅速划过,那条蛇似乎想要蜷起却被女人粗糙的手按住,然后手指一搓整层蛇皮都被褪了下来,只剩下白花花的蛇肉跟极细的血管里几乎看不见的蛇血。
“贺晋年……”
那个女人并没有被这三个字给吓住,或许这样的市井之妇根本就不懂得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吧?
把那打杀好的蛇扔进了身边的一个大盆子里,然后站起来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把那些刚刚捉过蛇沾在手上的粘液擦了一下,才粗声粗气的说着:“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掀起了布帘子往里面走去。
旧巷里来的都是最会吃的老饕,这里的蛇羹是最好的,甚至是在别的城市里慕名而来的饕客不在少数,但是贺晋年对这个东西却是敬谢不敏。
不一会儿,那个妇女人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走了出来,看了一贺晋年一眼后说着:“进去吧。”
那层厚布帘子也有些粘腻,仿佛有无数的蛇身上的粘液都沾上了似的,连棉布应该有的温度都没有了。
那种对比太过明显了,他在出来之前触过了叶宁的小脸,她的肌肤比蛋清更清透,在指尖下的感觉如同花瓣般的细腻,又带着果冻般的弹性完美至极,但是这时候触到这湿冷粘腻又厚重无比的棉布帘子时,瞬时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棉布帘子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如果是密麻症患者看到了这一幕可能就会崩溃了。
一个个的铁丝笼子层层叠叠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教缠在一起的蛇,有正常一些的草花蛇,菜蛇还有乌梢蛇,百花蛇太多品种了有的连贺晋年也叫不上。
如果这些笼子都打开的话,这里应该会有几千条蛇爬出来吧,一想到这些蛇如波浪的涌动着,然后所爬过的地面留下一道道亮晶晶的湿冷粘液,贺晋年都会有些反胃了,赶紧大步的走过这个院子直接走入内堂。
这是老房子,再怎样也好看不起来,在后堂的房间里四面无窗,好像生怕是有风钻进来似的,罗汉榻上坐着一个男人,干枯得好像是个小老头似的。
“贺少爷,我们应该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瘦小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哑处好像满嘴里都含着铁砂似的,而且一点力气都没有。
“无事不登三宝殿,花蛇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贺晋年坐在了花蛇的对面,循着从屋外透入的微弱光线,看着这个十年未见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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