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忍不住想要偷笑。
原先她未嫁给陆靖然的时候,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哪里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在两人最开始成亲的那一两个月里,他的确是做多于说,可如今却是又说又做的,最初的小感动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习以为常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瞧着你每日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夜,有的时候都已经睡下了,半夏还要人递话进来,我想着自己总该为你做些事才是。”
说着,她更道:“这样我才觉得舒舒服服的,要不然我总是觉得不安心。”
陆靖然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像是比吃了蜜还甜,今儿他在金吾卫当了一天的差,待会儿又要与半夏等人议事,也就用饭的时候能与林姝多说几句话了,“……瑞王昨日已经递了消息进宫,直说过几天她就会带着瑞王妃一并回京了。”
林姝捏筷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只道:“瑞王终于要回来了……”
原先长泽郡主刚死的时候,她是盼望瑞王回京的,因为瑞王一旦回京,长泽郡主与林沛之间的那些龌蹉事儿就瞒不住了,只是如今瑞王的回京意味着皇上会开始慎重开始考虑福建那边的战事了,她……不希望陆靖然去福建。
这些日子,陆靖然偶尔会与她说一下朝堂上的事情,这皇上是个什么性子,是如何打算的她也是知道的,皇上忌惮瑞王,却又不敢动瑞王,要不然当差也不会随便寻个由头要张阁老去福建了。
若这次皇上派了陆靖然去福建,只怕也是用的一样的理由,瑞王哪里会容得下陆靖然?
陆靖然只道:“莫怕,这件事还没有定下了,说不准这次瑞王回京老老实实的,会解除皇上对他的戒备,这样我就不用去福建了……”
“只是怎么可能了?”林姝苦笑一声,并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了,“之前长泽郡主刚死的时候,瑞王就说要回京,只是皇上不答应,瑞王没得皇上的吩咐也不敢冒冒然进京,现如今张阁老已经死了,皇上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瑞王又何须带着瑞王妃进京?只怕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长泽郡主的事情。”
“老瑞王年纪轻轻就死了,没过几年,老瑞王妃也去了,这瑞王和长泽郡主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兄妹要好得多,这次瑞王会京又怎么会放过林沛?虽说是林沛才入阁,可几个月来却是得到了皇上的夸赞,就算是有人证,皇上也不会全然相信的,只会更加忌惮瑞王。”
听她这样一说,陆靖然也跟着放下了筷子,皱眉道:“那你觉得当今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们要替林沛将这件事瞒着?可若是这般,岂不是太便宜林沛了?”
“自然不是。”林姝脑子里猛地想出来一个好法子,只道:“你将亲自将那些人证送到瑞王跟前去。”
陆靖然愣了一愣,可下一刻却是扬声道:“姝姐儿,你真是我的智囊团啊!”
说着,他更道:“瑞王还有几天才进京,就算是我真的能将那些人证藏匿起来,将物证毁尸灭迹,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瑞王没查出什么还好,若是真的查出些什么来了,只以为我和林沛是一伙的,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瑞王查出了这件事势必会要了林沛的性命,皇上又怎么会相信他?还不如趁着如今我卖瑞王一个人情,到时候就算是皇上真的派我去了福建,瑞王念及于此,也不会对我下毒手的。”
武将不比文臣,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心思,武将素来讲究个义气,要是瑞王没有义气,这老宁国公留下来那数十万将士怎么会对他服服帖帖的?
林姝点点头,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来,只道:“正是这个道理,更何况瑞王与七皇子是一伙的,如今咱们已经可以确定当初谋害大皇子的人正是三皇子,三皇子如今又将你视为仇敌,恨不得做梦都想要了庭生的性命……如今将庭生送到宫里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由你送庭生到皇上身边,自然会惹得皇上起疑心,七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靖然点点头,眸子里也发出奕奕的神采来,道:“对,正是这个道理,正好七皇子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向皇上表忠心,七皇子有可能不愿意接纳庭生入宫的消息,可七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想清楚其中的利弊。”
说着,他更是笑道:“前几日是大皇子的忌日,这众人都瞧出来皇上那几天心不在焉的,再过大半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了,若是七皇子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将庭生带到皇上跟前去,皇上势必会龙颜大悦。”
如此一来,三皇子注定会被七皇子压得死死地。
又过了几日,瑞王便进京了。
他一回来京城,连瑞王府都没有回去,直接带着瑞王妃进了宫里头。
不管心里到底服不服皇上,可面上却是要恭恭敬敬的。
皇上早就在御书房等着瑞王了,见着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只点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母后一直念叨着你,生怕你病了瘦了或者受伤了,如今见着你反倒是长壮实了,肯定会高兴的。”
瑞王早不复在京城时的白嫩,晒得黝黑黝黑,一说话更是露出一口白牙来,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若是细细端倪,还是能发现她和长泽郡主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的,面上的高傲和尊贵是多年沉淀下来的,怎么都掩不下去的。
他跪在地上,只道:“臣弟在福建也一直惦记着太后娘娘和皇上,时时刻刻都想着回京,可想着若是臣弟回来了,这福建百万百姓无人可护,也就不敢说要回京的话来。”
他的意思是很明白的,老子辛辛苦苦在福建替你卖命,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回,可你倒好,还怀疑老子!
这话落在皇上耳朵里更是叫他不舒服,觉得瑞王这是在向他示威了,与他说这福建除了瑞王,就没有旁人能镇得住了。
心里虽不悦,可皇上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道:“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在京中多呆些日子,好好陪陪太后娘娘,明晚上朕更是专程为你设宴……”
瑞王面上露出几分感激来,可心里却忍不住松了口气……若他能在京城里多呆些日子,也就能查出妹妹的死因了。
他从小与妹妹一起长大,如今会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哪里会是个寻死的人?
更何况他对皇上是不满的,当初他在福建曾为自己妹妹寻了一门不错的夫君,那人是他的副将,他想着将妹妹接到福建去,也能方便自己照顾妹妹,王太后那边直说要他们兄妹俩儿商议,可皇上那边却是不肯答应。
皇上只道长泽郡主在京城呆习惯了,怕是不习惯福建的气候,他已经对不住自己了,更不能对不住长泽郡主。
当时他听到这话直冷笑,皇上这哪里是为妹妹着想?只怕是自己一家老小都去了福建,会有谋反的心思罢?不过是想将妹妹留在京城,怕自己有了反心,可以用妹妹来制衡自己。
在他的心里,妹妹的性命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也就当时妹妹也不愿意去福建,这件事才作罢的……
生在皇家真的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就算是言语之中有几分真心在,到了最后也变成了怀疑。
这个时候的瑞王妃也在慈宁宫里,王太后娘娘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总算是将你们夫妇两个盼回来了,哀家盼了多少年啊,每次你嫂子进宫与哀家抹牌的时候,不说起你还好,一说起你来,谁心里都难受,你到福建去的时候还是个水灵灵的妇人,如今怎么就这样子了。”
福建一年四季没有冬日,就算是瑞王妃不常出门,可早已不复当初的细皮嫩肉了,因为瑞王经常在外打仗,她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不过十余年的时间,这头上就已经有几根白发了。
她在福建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可如今回到京中一瞧,自个儿又黑又瘦,恨不得连王太后身边的宫女都及不上,便是有满身的珠宝,穿不完的新衣裳又如何了?
瑞王妃也跟着落下眼泪来,道:“我也想念您老人家啊,想我娘,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自个儿在京城里,可一醒来却发现是梦,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当时长泽死了,我,我接到信儿更是哭了好几日,直到现在还记得我刚嫁到瑞王府的时候,长泽拉着我的手道,说她以后将我当成了亲姐姐一般,还说以后等着她有了孩子,就要和梦姐儿、深哥儿结亲,以后等咱们老了,还像是在瑞王府时候一样,搬到一起住了。”
那个时候长泽郡主还小,心思压根没有那么多,对瑞王妃自然是真心真意的。
说着,她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可怜长泽还没看到她的孩子长大,就,就已经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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