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后军,阿古达木跟着族人慢悠悠地打马前行。贴木儿看着前方掀起的真真尘土,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不满地道:“哼,每次都欺负咱们仆骨部人少,好处全都被前面那些兔崽子们拿去了,等咱们到达,得到的不过是些残汤剩羹!”
阿古达木昂起脖子看了看前方,无奈地道:“哎,谁让咱们首领在回纥可汗跟前说不上话呢?听说,拔野古部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回纥可汗的大儿子,所以回纥可汗特别照顾拔野古部。其实,咱们汗的哈斯额尔敦比拔野古部的蒙根其其格漂亮多了!”
贴木儿颇为意外地看了看阿古达木,笑道:“你这小子,理会这些大事儿干嘛,难道想当咱们的汗?王的女儿也是你能够评论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阿古达木憨厚地摸摸脑袋:“我哪敢有这种想法?只是为自己部落抱不平呢!前年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哈斯额尔敦正好路过我的帐篷。”
贴木儿用马鞭轻轻地抽了抽阿古达木的后背,笑呵呵地道:“小子,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哈斯额尔敦是天上的云彩,自然是最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可惜啊,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只盼着下辈子能投生一个好人家,不然,凭着咱们这种人的地位,那些贵人连眼风都不会给上一个。”
阿古达木心里虽然也很不服气,当年,汗的祖先不也是一个普通的牧民么,自己好歹也从额祈葛手中继承了一百多头羊、五十头牛、六匹马,也算是有些家底了,不然,乌兰图雅家也会履行当年的父辈定下的婚约。他不是个不知好歹之人,更不是如表面所见的那般粗鲁无知,憨笑着将话咽下去,眯着眼睛道:“我才不会胡思乱想呢,有乌兰图雅就满足了!”虽然,乌兰图雅没有哈斯额尔敦漂亮,但是,她是自己目前能够得到的。草原上的男人,只要有本事,还愁不会有更漂亮的女人?
前面,是一个不长的山谷,前军和中军都已经通过。山谷并不高,光秃秃的,除了一些乱石头便是黄沙、杂草。贴木儿突然心头升起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救过他无数次。他勒住马,抬起头,眯缝着眼向左右张望,很是疑惑。两旁的山坡,如果有巨石或者树林倒也罢了,那能掩伏不少人马,但除了不大的碎石便是黄沙杂草,能藏得住人么?他按了按胸膛,觉得心跳得很快。
“贴木儿大叔,你怎么不走了?”阿古达木转过头大声喊着。
贴木儿自嘲地笑笑,真是老了,胆子也小了。“就来,就来!”他扬声道。双腿一夹,马儿快步跑起来,激起一阵尘土,让后面的人不小心吃了一嘴的土,不由大骂起来。贴木儿听到,呵呵大笑,控马跑得更是欢腾。
“贴木儿大叔,穿过山谷还有多久才能到凉州?”阿古达木跃跃欲试地问,“那里的汉人多么,是不是很有钱?”
贴木儿笑道:“哪里真能到凉州去,那里可是大唐的都督府所在,布了重兵,咱们还没等到达城下,便会被射成蜂窝了。”
阿古达木急了,不是说此行是到凉州打草谷的么?那里遍地是金银珠宝,还有白嫩的汉人女子,随你拿取。临行,乌兰图雅可是给自己下了命令,要多拿一些首饰和布匹回去的,还说,若是能够抢一个擅长缝制衣裳的女人更好,乌兰图雅可是不太会穿线拿针。
贴木儿呸了一声,眼睛悠悠地看着前方,自己也很向往大唐城市的繁华啊,曾经去过新建的顺州和祐州,虽然按照规矩,只能去设立的集市进行交易,但从那拥挤的人群,远处汉人集市上穿戴整体的人群,着实让他直咽口水。他很想挤过去瞧瞧,但是,集市周围虎视眈眈的护卫显然是不好惹,若敢造次,必会人头落地。这是血的教训,他知道的,便至少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不遵守集市的规矩,想到汉人集市去买东西,被拒绝后开始吵闹,甚至将藏在靴子里的刀子拿出来,这下子可是惹了大祸,一阵箭雨,然后又被砍了脑袋挑在城门上,尸体让部落赎回去。想要进入这些原dong突厥地区所建的新城,有不少规矩,首先便是不得佩戴任何武器,包括一把小刀子,不然,以奸细论处。当然,只要你遵守规矩,那就能在集市上用牛羊马匹换好些东西,很是公道,比过去强多了。哎,如果不是去年一场雪灾,牛羊冻死太多,剩下的,也落膘得不成样子,根本就卖不出去大价钱。否则,首领也不会答应回纥可汗去抢大唐边镇。谁不知道如今的大唐可不再是没酣睡不醒的狮子?
山谷狭窄,仅能供四五匹马并行。这条路,贴木儿也曾经走过,那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他看到那个让他终生难忘的汉人女子,香喷喷白嫩嫩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可惜,身子太弱了。想到那个早已模糊的身影,仿佛手心还能感受到那一份柔滑细腻,不由身下一紧,连忙弓起身,掩盖住不适。好一阵,才松懈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四处张望着,已经随着人流进入了谷中间,四面陡峭,根本无法攀上山坡。他摇摇头,若是有人在此设下埋伏,将后面用巨石堵住,然后用火攻,真如汉人所说的“瓮中捉鳖”了,一个都跑不掉。他打了一个寒战,抬起头,突然,他发现了山顶的那些石块似乎在慢慢移动。他揉了揉眼睛,心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眼昏花了。再看,眼睛一眯,惊恐地大叫起来:“有埋伏,有埋伏!”他指着山顶,大喊大叫起来,勒住马匹,就要转身向后方逃跑。
“贴木儿,你这蠢货在干嘛?哪有甚埋伏?”百夫长厉声喝道,马鞭一甩,兜头兜脸地给赏了他一鞭子。
“不,不,是真的!”贴木儿顾不得脸上皮开肉绽,指着山坡上。
大伙儿连忙抬头向上看,片刻,未见丝毫动静,除了杂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便是头顶一只巨大的金雕在上空盘旋,不时发出“哇哇”的叫声,似乎不屑于地上这些愚蠢不堪自不量力的人类。百夫长擦擦额头的汗,放下心来,又狠狠赏赐了贴木儿几鞭,警告道:“再无故喧哗,小心你脖子上的头颅!”
贴木儿沮丧地看着头顶,揉着眼珠子,不解地问:“难道刚才真的眼花了?不会啊,就算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也逃不掉老贴木儿的眼睛!”
阿古达木看到百夫长脸上青黑,忙道:“贴木儿大叔,说不定是刚才你是被沙土迷了眼,所以才看错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就会堵住路了!”
贴木儿闷闷地“嗯”了声,对自己的提前衰老而悲哀不已。狼群中,不能容下无用的老狼,只会将他驱除出狼群。部落中,虽然不会被驱除,但只能像女人小孩一样放羊放牛,混吃等死,有了战利品,能分到的是最少最差的。战利品的分配,首先是青壮年,然后是孩子,接着是年轻女子,最后才是老人。这样的日子,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前方,传来号角声。“快,加快!”百夫长挥舞着马鞭大声吆喝着。
“驾!驾!”众人扬起鞭子开始加速。烟尘滚滚,大伙儿将口鼻蒙住,埋下头,只顾赶路。
“轰隆!”后面,似乎在打雷。还没等大家伙儿回过神,从天而降油腻腻的玩意儿,洒落在头上、身上、马上、地上,味道古怪得很。抹了抹脸上似水似油的东西,帖木儿诧异地嘀咕着:“难道下雨了?好像不是雨水呢!”
“嗖嗖!”从头顶扔下成百上千的火把。天啦,火!糟糕,真有埋伏!帖木儿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先前他还想着若是大唐人在山谷两边设下埋伏,用火攻,自己这群人便上天无望下地无门只能被活活烧死。可是,他仔细观察两旁,并没有埋伏啊!不对,有埋伏,刚才不是看到石头在动么,那便是唐军无疑了。
帖木儿脑海中的想法不过一转念间,立即,前后左右,熊熊大火燃烧起来,一个个火球在哀嚎、挣扎、奔跑。他想躲避,但哪里有空地能让他躲?他跳下马来,拼命地向岩壁攀爬,才爬几步,又滑下来。
“啊!帖木儿大叔!”帖木儿听到了阿古达木的喊叫声。一团火球向他滚过来,他赶紧让开。火光中,阿古达木痛苦地挣扎着,向他伸出双臂。帖木儿想起了篝火上的全羊,滋滋作响,发出阵阵肉香。他不由作呕,发誓,再也不吃烤全羊了。一个火星溅起来,扑哧一声,落在帖木儿头上。他还没感觉到,正眼睁睁地看着阿古达木慢慢停止挣扎,慢慢跪倒在地,慢慢缩成一团,像木炭一般漆黑。火太大,羊肉烤焦了便不好吃了。他想。等他发现全身像着火一般灼热疼痛时,看到自己也变成了火球。“啊!”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在地上滚到,但是,却滚到了更大的火球里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房遗爱喃喃地道,闭上眼睛,“真惨啊,惨不忍睹,某或许很久很久都不能吃烤肉了。”
李治趴在石头上呕吐,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吐完了,捧着肚子,用清水漱了漱口,咬牙切齿地道:“房老二,你太恶心了!”这时候还提什么烤肉?“呕!”
房遗爱赶紧走开,顺了顺胸口,某也很想吐好不好。忍住恶心感,他对一群目瞪口呆的士兵大声喝道:“速速收工,下山!”这山谷中才多少人?前面才是大部队,可不能让那些野蛮子冲了出去,不然,会祸害边镇的。
李治在亲卫的搀扶下起来,赶紧下山去。表兄此刻,该是已经领兵与野蛮子作战了吧?远远地,传来了阵阵爆炸声。呵呵,那是地雷的声音。为了好好地招待这些野蛮子,一万余将士可是在沿途埋了不少地雷,再加上手雷和炸药、燃烧弹,就算不能全部歼灭,也能让他们乱作一团。然后,再送上一场箭雨,呵呵,根本就不必动手,战斗便结束了。
看到一排排战马倒下,马儿将身上的主人抛在地上随即践踏,看到残肢断臂,看到血流成河,郭孝恪缩了缩眼睛,如此作战,是不是太简单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那么,还要咱们这些武人干嘛?他眯缝着眼,看向身边一脸冷漠严肃的崔瑾。
“一排,放!”手榴弹铺天盖地地扔向乱哄哄的人群。
“投石机,准备,放!”一捆捆炸药投降人群密集处,然后,爆炸,然后,倒下一大片。
“弓箭手,准备,放!”对于四散的野蛮子,自然有弓箭手招呼。这是郭孝恪麾下的将士。
崔瑾对身边的亲卫示意一下,亲卫会意,挥动着令旗。
“这是?”郭孝恪疑惑地问。还有不少敌军呢,难道就不打了?
崔瑾淡淡地道:“多杀无益,若是能够让他们投降,不是更好?”
一万多人马,山谷中烧死几千人,然后被火器炸死炸伤大部分,剩下的,不过只有数千人而已。而唐军,则出动了五万人。崔瑾道,能群殴何必单打独斗?
“放下武器,下马投降!”
“投降免死,抱头蹲下!”
当然,除了少部分性情刚烈不畏生死之人继续向前冲,被射成蜂窝眼儿,其余人等,不由勒住了马匹。有人胆小,下马放下弓箭长刀。有了一人示范,其余人便在数万唐军虎视眈眈之下,流着泪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骄傲和自豪。
于是,飞狼军们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长绳,在边军的协助下(边军负责将野蛮子赶到一边,收缴武器,彻底搜身,防止有人作乱),将俘虏们连成一串。捆绑的手法,是经过特意训练的,以免被人挣脱。其实,想逃脱是不容易的,因为是二十人一串,想走快一些都难。
李治和房遗爱赶到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房遗爱看着那一串串的俘虏,笑道:“晋王殿下,你瞧,像不像肉串?”
“呕!”李治俯下身,干呕着。
房遗爱眨眨眼,强制将喉间的不适压制下去,笑道:“晋王殿下啊,你还需要多多锻炼呢,不过是火攻之计,便受不了了。想想这些野蛮子祸害了多少边镇,烧杀抢掠,无所不干,一场火烤熟了他们也算是仁慈的了。”
吐无可吐,李治幽怨地瞪着他。房遗爱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晋王殿下还犯恶心?哎哎,早知道该带几粒酸梅子的!”
崔瑾摇摇头,淡漠的脸裂开一条缝隙,叹道:“你们便不要再闹腾了。房二叔,赶紧带人清点战利品去,不少马匹还是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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