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世民愤愤不平的模样,崔瑾不由摇头,笑道:“若是顾氏敢公然投向皇家,士族每人一口唾沫都要把他们淹没了。这事儿,除了我父亲,旁人都不知,也望圣上和太子能够暂时保密,再过几年,我便将他们交到太子手里。”
李世民皱了皱眉,不满地问:“某好歹是你的岳父呢,怎么就偏偏交给承乾?太偏心眼儿了!”慢慢的酸涩味儿。
“岳父大人啊,您整日多忙碌啊,大表兄如今成年了,也该为您分担一些重任。俗话说,养儿防老,难不成您就一直独自支撑下去,让自己儿孙逍遥快活无所事事?”崔瑾语重心长地道,让一旁的李承乾听着暗笑不已。“哎,我父亲巴不得将啥事儿都丢给我,自己带着阿娘和几个年幼的弟妹游山玩水去。他道,越是权高位重,肩上的责任越重,稍不谨慎便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甚至千夫所指贻害万年。有一次,不留神发现了一根白头发,郁闷了好一阵子,并让厨房每顿不可断了药膳,说要好生调养身子,免得未老先衰看着寒碜。”崔瑾一边说,一边笑。
李世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自己早就有白发了好不好?连脸上的皱纹都显而易见了。哼哼,还是那些世家子舒服,想不做官了就找理由致仕,随心所欲地吃喝玩乐,反正地位不缺,权势不缺,钱财不缺。只叹自己整日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高位上,殚心竭虑地处理政务思考大唐的发展方向子民的繁衍生息,丝毫不敢懈怠,但凡多吃几口美食,多穿几件新衣,都要被人进言劝谏,甚至连养一只鹦鹉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这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吗?分明比那世家纨绔子都不如!他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心酸。
崔瑾见引起共鸣,轻轻一笑,将话题转移开去:“成立商务部之事,世家不会有意见的,这些年,已经让他们逐渐规范起来,所以,也算是顺理成章了。而创建海军,也是水到渠成,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土,还是对外征战,甚至出航经商,都是必须的保障。至于开设武举,创办军事院校,想必武将们是极为赞同的,在方案中写得很清楚,岳父大人可以仔细瞧瞧,若有不妥,与武将们商议便是。如此,三管齐下,教育、军事、经济,加上目前不断发展的农业和手工业,坚持几年,便可见到成效,再过十几年、几十年,何愁大唐不繁荣昌盛?当然,首先必须保证政权的稳定。”
崔瑾娓娓道来,让李世民父子心中升起无穷的信心和期望,恨不得马上就全面铺开广发实施,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得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决定好生研读这几份方案。崔瑾又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提议,岳父大人和大表兄可以看看,说不得今后就会遇到某些问题。”他掏出最后一叠纸张。
李世民张了张脖子,瞅着那百宝箱似的皮包,崔瑾摆摆手:“暂时没了。哦,还有,便是义务教育的各类书籍,我也全部编写好,只是太多,今日没放进包中。”他根据前世小初中教材,结合当前实际,缩短了学习时间,将九年制改为六年,编写各类教材。幸亏自己前世也算学霸,当大学教授了这么多年,不然换做别人,哪里还能记得清楚那些自然科学物理化学知识?
李承乾惊讶地道:“难道这些年表弟一直在编写教程,筹划公学?”
崔瑾笑道:“可不是?从开办报刊时小弟便在筹划了,只是当时岁数太小,手里无任何资源,无法施行。”
李世民父子默然。如今算下来,差点儿十年了,居然能够十年如一日地筹划,这心智果真不凡,也亏得他一心向着皇家,一心向着大唐,否则,都不敢让他存活下去。太妖孽,太可怕了!
“原本,我想让稚奴或者房二叔进入商务部的,他们对经商颇有天赋,可惜,他们却明确表示,要跟在我身边。”崔瑾极为可惜地道,想到李治和房遗爱眼巴巴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烦好笑,“这次回来,各世家勋贵提出又要选一些人跟着我学习,若是可以,岳父大人和大表兄也选几个人吧,要求能吃苦耐劳、忠君爱国、诚实肯干、心胸开阔,那些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就算了,我也懒得调教。年纪十岁到十八岁之间,不超过十人。”这事儿,他仔细想过,原本是想着将房遗爱和李治培养出来,也能成为李承乾的助力,可是他二人偏偏要跟着自己四处游荡,甚至表示今后也要远离大唐。好吧,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只要不是数量太多,自己便当作回到前世当导师,只是带的学生过多罢了。
一听房遗爱和李治不愿意为朝廷服务,李世民便皱眉,但又听崔瑾说愿意亲自培养几个人才,他又大喜。“小十三郎啊,是不是可以多选几个?十个太少了啊,你想想,以后大唐的领土越来越宽广,得要多少官员去治理?要不,三十,哦,算了,二十个吧!”他打着商量,“反正,一群羊两群羊都是放不是?”
崔瑾摇摇头,坚决不同意:“不行,精力不够。我给各家的定额是每家不超过一人,只能少不能多。如此,至少也有二十个了,再加上您和大表兄推荐的人,我勉强顾得过来,再多,便无法保证教学质量。”
教学质量是什么玩意儿,李世民不知,只知道自家女婿不愿意接收更多的人。不满地撇撇嘴,挥着手道:“好吧,好吧,某自会考虑的,承乾也将多想想,必要德才兼备的才好!”
李承乾忙喜滋滋地应答。
崔瑾瞧瞧书房角落中的那华美的钟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午五点钟了。
李世民扬扬眉:“小十三郎便留在宫中用膳吧,你也好久没拜见你婶婶,哦,应该是岳母才是,还有兕子,天天念叨着你,若不是担心大臣们叽叽咕咕,都要将她送到苏州去了。”
时间尚早,崔瑾便跟着李承乾到东宫。一路上,李承乾都笑眯眯的,不停地侧脸瞧着崔瑾。刚进东宫,便见一个长相秀美的小丫头正惦着脚尖张望,身旁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一两岁的男孩儿。见到崔瑾,小丫头顿时笑容满面,一下子扑过来:“瑾,瑾!你回来了!”
崔瑾连忙蹲下身接住她,嘴里埋怨着:“兕子,这可不是公主应有的礼仪哟,小心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责罚你!”
晋阳公主搂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道:“才不会呢,阿耶阿娘最疼兕子了,前几日,阿耶还说,若你再不回来,便送我到苏州去,免得哪日将我忘了!瑾,你不会忘了兕子吧?我一直很乖很听话哟,还经常出宫陪卢姐姐和珝儿姐姐,哦,还有瑜表姊的儿子真是好看,肉呼呼白嫩嫩的,瑜表姊说,和兕子小时候一样漂亮哟!”
晋阳公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恨不得将所有的事儿都说给崔瑾听。崔瑾原本就喜欢小孩子,所以很有耐心。他抱着晋阳公主站起来,小丫头还挺沉的,算下来,虚岁已经七岁了。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象儿,见到叔父不行礼么?还有医儿,如今身子好些没?前阵子让人捎回来的药还有没?”
转过脸,对李承乾道:“孩子先天身子弱,不仅要加强营养,好生照料,更得勤加锻炼,不要太溺爱。”
李承乾点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孩子是怎的,稍不留心便头疼发热,这吃的药比饭都要多。他阿娘担心他,也不敢让他多出来走走,就担心被风吹着了。”他递了个眼色,一旁的内侍立即抱起李医。这孩子整日病怏怏的,他也不太耐烦。
崔瑾皱了皱眉,感觉怀里的晋阳公主不安地扭着,想到如今她也大了,便放下她来。一手牵着晋阳公主,一手牵着李象,低着头和蔼地问李象最近读了什么书,是否每日坚持锻炼身体,告诫他要劳逸结合等等。李象偷偷瞧着父亲严肃的脸,小心翼翼地应答着。
看着如此乖巧老成的小孩子,崔瑾叹息着,对李承乾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不仅仅是指国家教育,也包括家庭教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作为父母,不仅要给予他们严厉的爱和教育,还要温柔体贴呵护他们。大表兄啊,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呢!”
李承乾不满地瞪了李象一眼,撇撇嘴,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是太过意外,不过是派来引导的宫女,居然一次之后便有了身孕,当时,自己也不过十四五岁,知道居然自己要当爹了,还吓了一跳。然后是李医,一出生便是个药罐子,整日被关在屋子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
李承乾很想将晋阳公主和李象赶走,但是晋阳公主好不易才等到了崔瑾,哪里愿意,紧紧地拉着崔瑾不放手,更是将李象也留下。李承乾只得领着到了书房。这时,一个略微偏瘦、长相清秀的内侍端上茶水,还偷偷地看了崔瑾好几眼,甚是好奇。
见到那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崔瑾愣了愣,看向李承乾。李承乾连忙喝道:“下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内侍委屈地抿着嘴,垂头低声道:“是!”声音很是柔和,让崔瑾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晋阳公主冷冷地哼了哼,道:“瑾,这是长兄书房内伺候的小镜子,端茶送水研磨打扇,最是体贴不过!”
李承乾狠狠地瞪了小镜子几眼,明明告知他,这些日子好生待在屋内,不许出现在大家眼前。他讪讪地笑道:“兕子,小镜子一向对你恭敬,你怎就看不惯他呢?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为兄责罚他就是!”
晋阳公主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对着刚刚走到门口的小镜子喝道:“站住!不懂规矩的东西,见了本公主、武阳郡公和皇长孙难道不知行礼,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晋阳公主聪慧善良,性情温和,对人甚是和善,偏看不惯这个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太监,每次见到那双刻意流露出风情的桃花眼,心里便是一股子气。
小镜子一听,忙转回身,一下子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奴婢给公主殿下、武阳郡公、皇长孙请安!”
那哀婉,那委屈,若是个女子,说不得还让人怜惜几分,却偏偏是发自一个缺了重要零件的伪娘口中。崔瑾眯了眯眼,淡淡地道:“太子殿下,不知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称心?”冷厉的目光扫向小镜子,小镜子只觉似乎一下子落入冰窟窿,不禁全身颤抖。
李承乾张张嘴,脸色一变,很是不忍。这内侍一向很得他的崇信,每每见到那双有几分熟悉的眼睛,就忍不住想伸手覆盖在上面。并且,小镜子不仅懂情趣看眼色,还很是勤奋,一有空闲便练字读书,所以,便让他留在书房当值了。
唇边浮现一抹狠厉,崔瑾冷然道:“如此魅惑的眼睛,真是难见,不如大表兄便将这双眼睛赐给小弟吧!”
小镜子大惊失色,匍匐在地,哀声恳求:“太子殿下,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个……表弟,若是不想看到他,便让他到别处去吧,没必要挖他眼睛害他性命吧?”李承乾犹豫地道,担心地瞟着地上抖索不止的小镜子。
崔瑾不由暗怒,深邃的眸底涌出阵阵寒意,晋阳公主害怕地拉着他的手。他深吸一口气,隐去眼中的幽幽冥火,和蔼地对晋阳公主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淡淡地看着忐忑不安的李承乾,笑道:“太子殿下恕罪,是微臣放肆了!”
看到那淡漠的笑容,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李承乾的心似乎被狠狠地刺了几刀,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不,表弟,是我错了!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不理我!”李承乾痛苦地看着他,失声低呼。
唇边的笑容凝固,那深如潭水的双眸看不清情绪。“不,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未认清楚自己。既然你坐上这个位置,那便不单单是你自己,注定要忍受旁人无法忍受的寂寞和孤独,担起旁人无法承担的责任与义务。这个位置,从来是孤家寡人,万种的凄凉,千般的寂寞。所以,我给你一份真诚的友情,为你挽回父母之爱、兄弟之情,甚至为你挑选了最贤惠最合适的妻子。为了你,我不过稚龄便开始谋算;为了你,我双手沾满血腥;为了你,我一次次地违背自己的意愿;为了你,我甚至要背叛自己的家族!我从未想过你的报答,因为,我以为是上苍赋予的责任。”崔瑾垂下眼帘,自嘲地笑着,“罢了,是我自以为是了,已经做得够多了。十年了,真的好累,也该歇歇了!”
崔瑾站起身,晋阳公主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中含泪:“不要走,瑾,兕子听话,不要走!”
崔瑾轻轻地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我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次我给你制了一块手表,小巧精致,戴在手腕上,随时都能看时辰。不知你在东宫,所以让人送到你宫殿里去了。”
“不,不要走!”李承乾张开双手拦住他,满眼的苦涩哀痛,“不要走,表弟,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不该……”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无法说出口,一旦说出,怕是要让所有人唾弃。
小镜子一看,自己的性命堪忧,一把抱住李承乾的腿,昂起清秀的脸:“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李承乾哪里还顾得了他,狠狠地一蹬,一脚踢在他心窝上,扬声喝道:“来人,将这贱奴拖下去,重杖五十!”五十大棒下去,还有命么?
崔瑾却道:“罢了,血淋淋的,让人看着也揪心,赐酒一杯或白绫一丈吧!”
小镜子拼命挣扎告饶,却被闻声进来的侍卫堵住嘴,反扭住双臂,拖了下去。
李象苍白着脸,长长地吐了口气。他也不喜欢这个娇滴滴的小镜子,特别讨厌那双故作柔媚的眼睛,只是父亲偏爱,自己也不敢多言。终于,这个妖孽被带走了,父亲的几位良娣、良媛想必会很高兴吧?
“兕子,象儿,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哟,若是圣上和皇后娘娘提起,便说是小镜子做错了事儿,被撵出了东宫便是。其余人问起,你们一概不知,未曾听到见到。”崔瑾柔声叮嘱着。
晋阳公主和李象连连点头,只要将讨厌的小镜子撵走,他们就很开心了。“兕子一直在教象儿读书,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象儿,你说是不是?”晋阳公主拍着小胸脯,又看向李象。
李象慎重地点点头,一张小脸很是严肃:“是的,象儿今儿写的字儿不好,晋阳姑姑一直在指点呢!”
看到两个极为认真的小家伙,崔瑾不由暗笑。哎,怎么这样好玩呢,真是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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