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李元昌大婚,自然是京城最热闹的话题,从三年前悄悄离开京城,到其母妃孙嫔暴病身亡,到为母守孝推迟婚期,到太上皇驾崩也不见回京,然后是三年孝期未到即大婚,这一桩桩事儿,都成了京城民众饭前茶后的谈资。皇家的事儿,谁不关心?何况还是这样风姿卓越才貌双全的汉王殿下?现在言论自由,只要不是造谣生事,只要不是企图谋反,怎么调侃都可以。
“哎,本以为那郑家小娘子会被休弃了,不料汉王殿下居然还是要将她娶进门!”有小娘子愤愤不平。
“是呢,她哪里配得上汉王殿下?年纪都这般大了。”有人酸溜溜地说。
“不过还好,居然能请到武阳郡公当傧相,当年吴王殿下大婚,武阳郡公都没能回京呢!”有人眼冒粉红星星,她已经决定了,到时候必是要早早地占据有利地形,并未别的,只为瞧上一眼才貌天下无双的武阳郡公。哎,都三年没见到了啊!以前,在京城还能偶尔见一面,虽然,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但也够回忆好久好久了。
“真的么?”小娘子们围上来。怎么没听说呢?如果武阳郡公回京,应当早就引起轰动了啊!
那爆料的小娘子甚是懊悔,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呢?想矢口否认,但那些闺蜜们一个个像恶狼一般扑过来,只得招认是听某某小娘子的兄长说的,她那兄长是守宫门的郎将,亲眼见到武阳郡公进宫,还和武阳郡公说了好久的话呢!
“哎呀,武阳郡公那日戴了帷帽,揭开一看,怪不得呢,原来是长得越发俊美了,待人又极为客气,对下属也好得很。”小娘子捧着手,眯缝着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个神仙般的身影。
“同去,同去,必是要见到武阳郡公才好!”有人振臂高呼。然后,大家赶紧散了,自回家去挑选最漂亮的衣裳和首饰。
崔瑾先是向祖父和伯父较为详细地汇报了江南的情况,听了一席教诲,在宵禁之前疲倦的脚步回到宣阳坊崔府,沐浴后便开始借着烛光画图,各种精美华丽的服饰、风情万种的内衣,一连十余幅,这才作罢。既然要让人家死心塌地,就要哄得人家的心。男人难做啊!
然后,又唤来贵祥,交代他明日从库房中拿些布料送到武府去,这才休息。
次日,又连轴转,亲戚家、岳父家,都得一一拜访。
卢家。
卢承庆、卢谞父子二人得到消息已经等候多时,左盼右盼终于得知崔瑾快到门前。其实不必开中门的,但一来崔瑾的爵位和卢承庆一般,二是崔瑾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崔瑾午后拜望的第一家。早上,连续走访慰问了四五家亲戚,不停地说话,喝了好几壶茶。
见到舅兄卢谞已经候在门前,崔瑾连忙翻身下马,整整衣衫:“这怎生好得,让舅兄亲自迎接!”
卢谞笑道:“小十三郎好不易回京一趟,想必事情繁多吧?”听说,昨日出宫后,这位妹婿就赶到武府去见了那个武家二娘子,待了整整半日。又想到当年他亲自替武家小娘子请封,可见,那小娘子在他心目的地位了。
崔瑾跟着卢谞迈进大门,将帷帽递给知术,卢谞这才看清妹婿的模样,愣了愣,比三年前更是夺目了,怪不得要遮挡住面目了。自己也算长得俊朗的,但与妹婿站在一起,如那繁星比皓月,不免自惭形秽。想到自家小妹,暗暗叹口气。
卢承庆在厅堂内迎接。一见风姿更胜当年、容貌更俊几分的崔瑾,差点揪断了几根短须。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崔瑾躬身拱手行礼。
卢承庆呵呵笑道:“坐吧!听说小十三郎后日一早便要离京,好不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歇几日?”
崔瑾让人将三个箱子抬进来,欠欠身,回道:“若非因为赶回来参加汉王叔大婚,此刻小婿已经在海上了。不敢再耽搁了,今年才只出海一次,船队各股东已经催了又催,就等着开辟新的航线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中内幕自然是不能说的。
卢家也将崔瑾当年送来的聘礼的一大半投入了大唐皇家远洋贸易,这几年是收益丰厚,所以,自然也理解那些股东的心情。“只是,小十三郎还是得注重身体才是,不必事必躬亲,特别是新航线,定是有很大风险。”卢承庆很是担忧地道。虽然这几年顺风顺水,但都是在沿海地区航行,那航线都是熟悉的。因为自家女婿出海,所以他还专程找来些书来看,知道海上不比陆地,比如暴风雨、台风、礁石、偏离航线等等,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崔瑾淡淡地笑着,谁不知出海危险,但事情总要人去做吧?正因为危险,所以他才想着先将周边的岛屿占领下来,成为连接大唐的中转站,然后逐渐向外拓展,一步步走出去。不然,就会像那些倭国人那样,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大唐,十不存一。“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自会小心的!”他道。
卢承庆知道这个女婿心思缜密,主张大得很,只是白白担心罢了!哎,可怜了女儿。
“这几口箱子请岳父大人转交与卢小娘子,都是些珍珠玛瑙宝石之类,或是做些首饰或是赏人。”崔瑾指着木箱道,又将一口箱子打开,“这些燕窝是小婿孝敬岳父岳母的,请笑纳。”天天见着,再好的东西都无所谓了,还不如送人,既体面又贴心。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倒也没有多送什么礼物给卢家,主要是没有什么过多往来,定亲不久便离京,仅匆匆见过一面,哪来什么情分?
卢承庆眼中闪了闪,这么大一口箱子的燕窝,这得多少钱啊?虽说自家也是名门望族,但他父亲去世得早,又没做什么营生,比起其他世家来,家底是算甚单薄的。“小十三郎啊,这太也太多了些,过年时你让人送来的还没吃呢,还是拿回去孝敬你祖父祖母吧!”
崔瑾合上箱子,笑道:“祖父祖母那里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若是吃不完,便送一些给亲戚。”
卢承庆哪里舍得送人,都是顶顶好的燕窝。再说了,那些嫡支儿哪家不是比自家过的好?以前,虽然自己顶着一个郡公的爵位,但在族里的地位并不高,还是因为有了这个女婿,才让族里重视了。瞧瞧,这几年下来,官职都升了两级。三年前,长子卢谞得了指点,高中头榜,摘得探花郎,如今为中书省从六品上通事舍人,也算是天子近臣。
问了些崔瑾在苏州的情况,如此已是半个多时辰,崔瑾便要告辞,另一个岳父还等着呢!
卢承庆也不好多留,本想不顾礼节让小两口见见面的,但女婿如此匆忙,只得作罢,一再叮嘱须得小心,不可莽撞,不可冒险。崔瑾一一应诺,态度极好。
离开卢府,崔瑾摇摇头。或许,是担心自家女儿守望门寡吧?他淡淡地一笑。如果真有什么,哪里会让这小丫头给自己守寡?每次出海,自己都是留下书信的,上面交代清楚了,但凡自己有意外,几门婚约自行解除,聘礼也无需归还,就当作青春损失费。
看着崔瑾的背影远去,卢谞皱了皱眉,道:“父亲,儿子以为,在小十三郎离京前,还是让小妹与他见一面吧!”小十三郎回京立即就进宫,晋阳公主必是见到了,然后,出宫后就急忙赶去武府,现在,或许是到长孙府吧。而那长孙小娘子正在苏州,这几年相处下来,情分定是不同。而自家小妹,据说,仅仅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平时是连书信都没有的。
卢承庆犹豫着,这私相授受会被人耻笑的。卢谞却道:“据说,晋阳公主经常给小十三郎写信,可见圣上都是默许和支持的,吾等又何必如此迂腐呢?”连几岁的小丫头都知道联络感情,自家若再不留心,过几年小妹嫁入崔家,哪里争得过那几个妾室?
罢了罢了,连皇家都不知廉耻地争夺这个女婿,自家还要顾什么脸面?卢承庆咬咬牙,令人将几口箱子抬到卢节的院子里,自己也寻女儿好生说说。
看着窗外的青竹,卢节轻轻叹了口气。她早就听说自家未来的夫婿进府了,只是,没有爹娘的允许,她哪能走出内院?从内心来说,她是极为羡慕长孙家和武家的小娘子的,一个能够与崔小郎君时时见面,一个能够与他常常通信,甚至听晋阳公主说她也经常写信给他,他也是亲笔回信,担心她认不得字,还注上拼音。唯有自己,因为规矩,不得见面,不得联系。那年,远远地瞧见那个马背上的身影,心就砰砰直跳,然后,在花圃门前见到了他,那样的丰神俊逸,那样的温文尔雅,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在心里。可是,他记得自己吗?或许,早就忘记了吧?一滴泪水轻轻滑落,滴在纸上,染晕了字迹。
卢承庆在门前重重地咳了一声,喊道:“节儿,小十三郎给你送了些物什来,你瞧瞧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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